檀宁一夜未归,池真真睡了个好觉。
着急的只有阿音一人,她只是一回没跟姑娘出门,不知他们两个又为了何事闹起来,但可以肯定这回不简单,不然大人为何连个信也没叫人送回来。
池真真不知自己的贴身丫鬟脑补了什么大戏,她是一个人从池园回来的,至于檀宁去了何处,她大致能猜得出来,当然是将军府,再不然就是入了宫。
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睡了个好觉,一早醒来又是日上三竿。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她翻了个身,外头已守了半日的阿音听到动静,急急进了内室,隔着帐子轻声道:“姑娘,外头有人送了好些礼物来,您起来瞧瞧去?”
她不想动,懒懒地问道:“谁送来的?”
“唐大将军派来的人,只说是大将军送给姑娘你的,其他没留什么话,现在人已经走了。”
池真真稍微清醒了一些,仍躺着没动,唐桓一个长辈,怎会给一个小辈送礼,难道大将军打定主意叫檀宁与她彻底断了,所以先送些补偿?否则无缘无故,送她礼物做什么?
等她终于起身梳洗,换衣裳的时候,才被提醒今日要赴碧湖船宴的邀约。虽然她还没去过船宴,却也听说燕京城的船宴是午后开始,至晚方归,船行碧湖之上尽赏风光,十分惬意。
也不知章回有没有再清理湖石,池真真本打算今日继续去趟池园,可答应了迟飞鸾的事,她不好爽约,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几个丫鬟听到碧湖船宴都有些意动,她们也很想去碧湖游玩,开始讨论赴宴时穿姑娘想穿哪件衣裳,梳什么样的发髻,阿音重重咳了声,刚要说什么,前院那里青尘叫人来回话,说是有事要见池真真。
池真真换好衣裳却不想动,饭也用得不多,磨蹭了许久才去前头看青尘有什么事要回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池真真用力抓紧檀木椅扶手,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让青尘把方才说的再重复一遍。
青尘不敢看她,低着头道:“大人今早回来略整了些行装便出京办差了,叫小的转告姑娘,池园里那些湖石已物归原主,让您最近不要去池园去。”
檀宁昨夜没有回明桂云居,原来是宿在宫里头,圣上有急事差遣他出远门,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若是差事不顺,说不定得两三个月以后了。
池真真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要离开很久,岂不是说她能自在很久,还有这种好事?
第二个念头是坏了,她抢过来还没查出头绪的湖石没了!合着她的银子白花了?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想找的线索,被檀宁发现了,那些湖石确实有问题!她的心咚咚跳得飞快,站起身想找到檀宁当面问个清楚,可他一早出京,想追也追不上。
他走得太快,连一声道别也无。
昨天他在马车上问了她是否仍想着与他分开,池真真给了肯定的答复,心中到底生出了不忍。可他们之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尤其是卫子英已经提前回京,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争吵会越来越多,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命运归宿,不想再死一次有错吗?没有错,可是与檀宁之间的割裂太痛,痛到一生一世都不会爱了。
她陷入怔忡,良久没说一句话,青尘想抬头偷看,却听阿音急问道:“姑娘,你的脸色好白,出什么事了?”
池真真被她的声音唤回神,片刻后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只让姑娘等他回来。另外还有件事,大人给您寻了个贴身婢女,让您一定留下。”
这种时候她哪有心情给自己身边添人,但檀宁这么做定然有其道理,池真真沉吟了下说道:“那让她来见我。”
青尘带来个面相稚嫩的女孩子,看上去顶多十一二岁,身量未足,比阿音矮了半个头,站在池真真等人面前,从容地任人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我叫金莺。”她也在好奇地看池真真,和她身边站着的几个丫鬟。
阿音装作老成的上前问话:“你都会些什么?”
她与英儿等人各司其职,大家都有事做,再来一个贴身丫鬟其实没什么用,总得知道她擅长什么。
金莺歪头想了想道:“那可太多了,我只是看着年纪小,其实已经二十了,应是比你们几位年纪都大。”
她语出惊人,并没有人相信,哪有人会生得如此显小。
金莺继续说道:“姑娘外院的两位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
众人再发出小小惊呼,祁、蔡两位师父可是高高大大又是男子,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金莺朝池真真施了一礼,说道:“大人担心姑娘的安危,才想法子请我来,从今以后您去哪我就去哪儿。”
她的心思很简单,有人出钱安顿她的家人,她就忠心给他办事,就是这么简单。
池真真没有说话,檀宁早就在给她物色女护卫了,上回在正德寺的事情太突然,他绝对不会允许再次发生那样的事。
“那就留下吧,阿音,你给她安排一下。”
池真真没有去看唐桓送来的礼物,让人原封不动地送到檀宁在前院的书房,别人的叔父,自然由别人决定收还是不收,回礼更用不着她操心。
起床有一会儿的她,已经接受檀宁突然出京的事实,并因此周身轻松,心情舒泰,她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丫鬟,做出一个决定:“今日你们全都跟我出门,也叫上施先生,大家一同去碧湖游玩。”
众人欢呼声中,只有阿音想到一件事,大人不在,姑娘似乎心情特别好,好到眉眼是前所未有的灵动,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用完千膳后歇了个长长的午觉,精心挑选了出门穿的衣裳首饰,兴致勃勃地带上一众丫鬟出门。
可一上马车池真真便塌了肩膀,无力地靠在车板上,沉默了许久,半路叫停马车,唤施娘子来与她同坐。
施娘子性子安静,同她待在一辆车上,池真真仿佛振作了三分精神,唇角勉强勾起笑说道:“先生可否劝劝我?”
“池姑娘想让我说什么?”
“就说我贪婪无知又愚蠢,怎么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的语气中全是颓废,还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