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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寺中惊魂

    每月的十五,前来正德寺的香客格外多,从马车上下来的大多是有身份的夫人小姐,对不能常常出门游玩的她们来说,来寺里上香是难得的散心时刻。

    今日又是个艳阳天,青衣僧人将池真真与阿音引至浓绿树荫下,锦衣卫指挥使胡泽的妻子崔夫人正等在那里。

    并非池真真托大来得迟,而是崔夫人来得早,此时正含笑看着她,身边还站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抱歉,累夫人久等。”她一边问好,一边在心中猜测胡大人的年纪,崔夫人看上去皮光肉滑,应还未至四十,胡大人怎地就要休致了?

    “无事,我叫你真真可好?这是小女彤彤,你们差不了几岁,她需得叫你一声姐姐。”

    彤彤身上穿着鹅黄绣花轻衫,正用清澈的眼神打量池真真,见她看过来,笑着唤了声:“姐姐好。”

    池真真正满心忐忑,一是因为来的是寺庙,她身上发生过怎样奇异之事心中有数,对神明怀有天然的敬与惧;二是摸不清崔夫人请她一同上香的用意,总不能是胡大人想同自家下属拉近关系,才让夫人出现示好。

    但池真真被小小少女一声姐姐叫得面带微笑,伸出手示意阿音将准备好的荷包给她,里面装了个玉雕的小老虎,正是胡家姑娘的属相,是她特意打听后准备的心意。

    提起这位胡指挥使,才是个真正令人谈之变色的人物,檀宁行事已经足够冷硬,而他才是锦衣卫手段最狠厉无情的,且他谁的面子也不给,只听圣上一人之令。

    不少人对胡泽恨之入骨,据说他几次出生入死伤到根本,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圣上才有意提拔檀宁接替他的位子。

    这些都是池真真走入正德寺前,送她来的檀宁特意交待,并让她不必紧张,只当作寻常关系来往便是。

    可面对陌生人池真真难免多想,三人在寺中缓步而行,与众多香客一样,去正殿上过香求了支签,排队许久才等来个意义不明的答案。

    崔夫人已安排好素宴,待她食不知味地用完,将彤彤打发下去歇息,终于说到正题:“今日请姑娘来,其实是我想见唐大将军一面。”

    唐桓是本朝军功最盛的将领,他的一生都在奔波征战,年岁已老仍不肯停歇,不是在替圣上巡边,就是在去巡边的路上。

    池真真面露苦笑:“夫人,您说的唐大将军我也未曾见过。”

    唐桓对檀宁恩重如山,却看不上他身边的池真真,也不赞成檀宁娶她,虽然他没有逼迫两人分开,但他的态度对檀宁影响很大。

    “请你将我的话转告檀大人,唐大将军愿不愿意见我,全在他。”

    池真真不知崔夫人与唐桓间有何渊源,不过传句话而已,她自是答了下来。

    崔夫人府中有事,约好下次见面时间,便带着彤彤离去,池真真待她走后才松了口气,也与阿音就近寻了间禅房略作歇息。

    阿音问道:“姑娘,崔夫人和气得很,你怎么有些紧张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单是面对她,我便不由自主将背挺直,半日下来有些累。”

    不光是累,池真真还觉得里衣被汗浸得有些湿,便让阿音在门口守着,她刚解开外衣系带,便听得禅房窗格轻响,蓦地心生警觉,想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有人一把擒住她的臂膀,低声道:“是我!”

    池真真恍如回到了被原庆掳去的那个夜晚,早已遗忘的恐惧瞬间笼罩全身,想惊呼却似被卡在喉咙里,拼了命也喊不出声。

    她惊惧害怕的神情反而吓得原庆不敢往前,放开她轻轻问道:“真真姑娘,你,你没事吧?”

    她有些上不来气,勉强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是你,原庆!”

    来人正是原庆,他心中见不得人的心思已被池真真提前知晓,即便曾亲眼看着他遭了报应,也无法消除心中的憎恶,何况他此刻还好端端的活着,还卑劣地闯进她歇息的禅房!

    他想做什么?

    原庆见她并未即时呼救,退后几步无奈说道:“想见你一面可真难,想必真真姑娘已经知道,我与檀大人已经断了往来,今日出此下策来见你,是想同你说说话,并无恶意。”

    他说得好生委屈,仿佛有天大的不得已,池真真看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上一次见到原庆,他仍然算是个表面正常的伪君子,这会儿的原庆阴郁疯癫,与后来惨死前的他何其相似!

    “原先生究竟想说什么?你与我家大人断了往来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有话请与他说!”

    檀宁竟与原庆断了联系,几时的事?池真真心中疑惑,面上丝毫不显,只冷冷地看着原庆。

    阿音方才就在门口守着,不可能听到房中动静还不进来,怕是已经出了事,原庆真该死!

    她侧过身,不动声色将衣带重新系好,趁机从腰侧取出一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愿重新经历一次被原庆带走的可能,暗暗下了决心,哪怕是死也不让他再碰自己。

    原庆亦是心绪翻腾,他知机会难得,抓紧时间问道:“我想问真真姑娘,你是否真的只想嫁给檀宁?”

    可笑,他有什么资格问她!

    “我嫁他如何,不嫁他又如何?与你有何干系!”

    他摇头道:“自是有关系,你若只想嫁他,我可以帮你,你若不想嫁他,我便求娶你!”

    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诡异,池真真的背紧紧抵着墙,喝斥道:“原先生,我与你不过见过寻常几面,哪里说得到求娶,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自说自话的疯子!

    哪怕被她骂成疯子,原庆一点也不生气,眼是闪过莫明情绪,上前一步说道:“你不信我?可你想嫁给檀宁,只有我有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嫁给他之后,你就得跟我走。”

    又来了!池真真实在不明白,谁不知她已与檀宁有夫妻之实,她也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并不值得被人如此惦记,而原庆这个疯子颠来倒去只想让她离开檀宁,仿佛只要她的人是他的,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池真真在乎,见他欲近身上前,忽然扬起手,冷声道:“今日不是你死在这里,便是我死在这里,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动手!”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寒光短匕,原庆后退几步,似伤心又似痛楚,叹道:“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我真心想帮你,若你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几不可闻,池真真却不敢放松警惕,利刃始终对准自己,他见僵持无谓,终于放弃了种种念想,转身仍从窗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