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眉头轻蹙,身边手持佛尘的内侍马上会意,上前一步道:“殿下问你你再答话,不可随意开口。”
原来是嫌她不懂礼数,池真真规规矩矩地跪好,听长公主说道:“今日叫你来,一是看看你生得何等模样,二是同你说一声,叶儿牌坊的宅子是安华早就看好的,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因安华为此闷闷不乐,长公主想让池真真识相些,将宅子让出来。
池真真眉眼轻抬,看向左侧那位内侍,他微抬手中拂子说道:“池姑娘现在可以回长公主了。”
“殿下,那间宅院已在大人面前过了明路,能不能让出来我做不了主。”
她将事情推到檀宁头上,论起来安华县主还是檀宁的嫂嫂,那两兄弟并不相睦,安华县主知道从檀宁那里讨不了好,才会请长公主出面,人家一家子的事,哪有池真真说话的份。只是可惜自己刚买的房子。
长公主懒得同她多说,淡淡地道:“既如此,你出去跪着,看檀宁几时想起你。”
池真真察觉出她的不耐烦,顺从地起身跟着内侍走出去,那内侍仍用温和的声音指着一块青石板道:“便在这儿吧。”
她没有二话直挺挺跪下,石板清凉,可是午后的太阳正盛,一会儿便晒得头晕眼花。
长公主因为安华县主嫁给了檀容,天然与女儿女婿站在一处,向来视檀宁为眼中钉。池真真也曾听檀宁提过从前刚被找回燕京,在他们手中吃了许多亏,幸得圣上看重檀宁,他才慢慢在燕京立住脚跟。不过忠诚伯府的两兄弟连表面上的和平都难以维系,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长公主对池真真动手有失身份,今日更像是给檀宁找些不痛快,莫不是在替安华县主出气?
想到这里,池真真松了口气,看来性命无忧,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檀宁几时会来。
虽然总是恨他怨他,可也知道这世上会爱她护她之人,也是他……
约摸过了两刻钟,公主府的门口似有响动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池真真麻木地想着,他可算是来了。
檀宁接到消息后,一刻也没有耽搁,只是到底晚了,池真真已经进了公主府,他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顾不得公主府护卫阻拦,一身锦衣卫职袍的檀宁闯到正院,一眼便看见池真真白着脸跪在那里,正与他目光相对,似怨似愁,又似已经看透世间一切,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眼中煞气升腾,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身边被一群持刀护卫团团围住。
依旧是那名内侍从屋里走出来,看向檀宁的眼神很平静,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出现,提声说道:“檀大人,你擅闯公主府,惊扰殿下,不怕圣上降罪吗?”
“当然怕,檀某急着入宫领罚,你们还不让开?”
内侍挥了挥手,让护卫给檀宁让出一条道,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檀宁抱着池真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回到明桂云居自然又是一通忙乱,大夫已经候了好一会儿,给池真真诊了脉,只说小夫人受了惊吓得静养几日,开了安神药便退出去。
池真真招手让阿音过来,帮着看了看腿,只一眼阿音便红了眼眶,泪汪汪地道:“姑娘,你受苦了。”
雪白肌肤上两团明显的红印,一看便是跪出来的,池真真安慰她倒:“不妨事,也没跪太久。”
她是真不在意,迟早会有这一日,檀宁再护着她,也做不到时时刻刻,她总要面对某些恶意与轻视,最严重的那回,她被安华县主身边的侍女架着,差点就喝了令人无法诉诸于口的迷药,今日不过是小场面。
长公主身份尊贵,阿音只敢在心中腹诽,忧色忡忡地去端热水,要与她敷一敷膝盖,池真真只觉热得难受,一摸额间发已全湿,吸着气叫英儿打扇,另让人多往房中送冰来。
待喝了药,敷了腿,池真真勉强用了些吃食,终于能睡却又睡得不安稳。
前院书房,檀宁冷着脸坐在桌前,他将池真真带回来后便来了这里,既没有进宫请罪,也没陪在她身边,满心愧疚使他有些不敢见她,一个人安静坐着发呆。
长公主出面寻真真的麻烦,真的只是为一座宅院吗?自然不是,由头还是在他檀宁的身上,真真今日吃苦头,都是受他连累。
可他因此就放弃与檀容争吗?
当然不能,只是日后必然还是会连累真真。
想到此,檀宁眼中露出些许苦楚与挣扎,池真真想离开他,起初他并不理解,好端端的她却变了,想到她不再满心满眼是他,檀宁的心里就窝火,她怎能不爱他了,她不该生出那样的心思!
可仔细想想,必定是他有些事做错了,惹得真真伤心失望,他曾说过会护她周全,待她尽可能好,可如今看来,他既给不了她想要的,甚至没能保护好她。
——
一连两日,檀宁虽然守在明桂云居没去当差,人却不在池真真跟前露面,他仿佛很忙又很闲,谁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些什么,只每晚等池真真睡着后,再悄悄地回房看上一会儿,屋中丫鬟得了吩咐,都将嘴闭得紧紧的,没人在池真真跟前露口风。
到了第三日,檀宁收到一张帖子,乃是孟骅孟二公子所送,请他晚上务必赏脸赴宴。
他同孟骅并无交情,本可将帖子扔到一边,但是随帖子一起送来的还有封言辞肯切的信,孟骅只说与迟飞鸾有关,不知遇上何事竟求到了他这里。
这几日檀宁的心神全放在池真真身上,倒是忘了迟飞鸾此人,不知杜西河有没有查出什么,他捏着帖子想了想,决定去会一会孟骅,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华灯初上,京城最大的酒楼醉白池客如云来,檀宁到时,酒楼门口迎客的小二只觉贵客气势迫人,当下不敢怠慢,恭敬地上前问好,将他带到里头最雅致那间,哈着腰请客人进去,直至雅间房门着,小二转过身,长长出了口气,不知孟二公子请的是哪位,明明长得那般俊朗却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