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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沏好茶,用余光扫了一眼二炮,注意到他的眼神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阵窃喜,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不吉利的人了。

    燕子瞪了二炮一眼,假装生气地说:“二炮,看够没有呀!我跟你说,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可是个寡妇,男人和孩子都病死了,人们都说我是祸害,不吉利,小心我把霉运带给你啊!”

    听完燕子的话,二炮打了一个寒颤,知道自己失礼了,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支支吾吾地对燕子说:“对不起,燕子。我刚才在想,大金牙六十岁左右了,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年轻的小姨子呢?说你是他的闺女,我也信呀!”

    燕子一听,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那个妩媚劲儿彻底击垮了二炮,让二炮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他几乎不能呼吸了。

    接下来燕子很自然地收住微笑,恰到好处地说:“谁说不是呢!大家也不信,事实上,我就是大金牙的小姨子。其实我跟我姐是同父异母,我爹解放前是地主老财,我是他小老婆生的,解放后没多久,我爹就死了,我娘在我三岁时也死了。我姐看我可怜,就带着我嫁给大金牙了。大金牙对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闺女一样对待我。在我男人和孩子死后,他亲自把我接回来,不希望我在婆家受委屈,还给了我婆家一笔钱,找了中间人帮我解除了这门婚事。现在我特别感激我姐夫呀!”

    二炮的眼睛湿润了,幸福都一样,但是不幸人的苦难却是各不相同呀!二炮想起自己的遭遇了,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二炮随意擦了一把眼泪,笑着说:“没想到大金牙还是个热心人呀!怪不得老把头这么相信他呢!”

    燕子看到二炮掉眼泪了,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刚要说话,药店的门“嘭”的一声被踢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进药店,只见他一身破烂衣服,走路还掉着土渣,全身撒发着汗臭味儿,肩上背着一个旧麻袋,粗鲁地对燕子说:“燕子,大金牙呢?看看今天的山货还行吗?”说完把麻袋随意往地上一丢,自己找了把空椅子坐下了。

    二炮听完络腮胡子的话,隐隐感觉他是这里的常客,于是马上来兴趣了,想看看这袋子里究竟是什么山货。

    燕子看了一眼二炮,背过身给络腮胡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吃力地拖着旧麻袋进了里屋,络腮胡子心领神会,也跟着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二炮看药店来生意了,而且燕子还有意避开他,只好坐在外屋,但是好奇心驱使他探着脑袋,竖起耳朵,仔细地听里面说些什么。在里屋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有时也很模糊,听不清什么具体内容,大概就是这次的货很好,现在行情也好,价格高,希望下次注意一些的话。

    一会儿,两人走出里屋,络腮胡子懒得看二炮一眼,直接要出门了,燕子迅速从柜台拿出十张大团结爽快地塞到他手里,然后承诺出货后,再给另一半。随后关上门,笑呵呵地继续跟二炮聊天。

    如今二炮对燕子着迷了,觉得燕子走路就像跳舞一样迷人,一阵香风飘过,二炮的心醉了。

    燕子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刚出头,毕竟是过来人,她知道二炮在想什么,大方地在二炮对面坐下,直直地看着他,看到二炮言不走心的表情,脸上露出妩媚的微笑:“二炮,瞎想什么呢?说说你的遭遇吧,看你流泪的样子,真可怜呀!”

    二炮很讨厌别人看透他的心事,但是燕子已经让他神魂颠倒了,他忍不住再次对燕子打量一番,狡猾地避开燕子的话题说:“燕子,我的遭遇有时间慢慢给你说,我想问一下,刚才络腮胡子给你送什么山货了,你眼都不眨,直接就给人家十张大团结,那可是一百块呀!”

    燕子不屑一顾,笑眯眯地说:“不就一百块吗!一千块我也能做主。我姐夫说了,他不在瑞安堂,两千块以下的事情,我都能做主。如果我和我姐同时在,那就没有上限了,多少钱都行,只要店里有就行。”

    二炮吐了吐舌头,惊讶地说:“我的乖乖呀,这么多钱呀!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呢!”

    燕子用手捂住嘴,笑着看着二炮说:“你看你那点儿出息,一点儿也不像你的父辈们。以为我不知道呀,你们家是上海的资本家,文革期间受到迫害了,是吧?”

    二炮瞪着大眼睛看着燕子,一言不发,面部表情僵硬了,感觉自己这些年的隐藏根本没有用,自己现在仿佛赤裸裸地站在燕子面前,被燕子一眼看穿了。

    燕子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担心二炮误会,赶紧接着说:“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只是大家相互保密罢了,你的档案就在林场的图书室里,我也是听我姐夫说的。每个人都不容易,否则的话,谁愿意去五一林场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呀!”

    二炮听到燕子的这番话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彻底地释怀了,感觉自己轻松多了,身上无形的负担没有了,原来没有秘密是这么愉快轻松呀!

    二炮壮着胆子继续问:“燕子,你们刚才做的是什么生意呀,一次就给一百块!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做吗?”

    燕子假装露出惊讶的表情,怀疑地看着二炮说:“我们这买卖学问大着呢!你恐怕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呀!”

    二炮就知道燕子要说什么,于是马上为自己辩解:“我上过大学,你知道吗?要不是文革,我早就发达了。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想去上海看看爷爷所说的十里洋场,我永远也不想回来了!”

    燕子决定进一步试探,又看到二炮如此的坚定,加上他还是老把头的朋友,就破例让他看个明白。她用狐媚的大眼睛对二炮使了个眼色,二炮马上明白了,紧随燕子来到里屋。

    只见在里屋的桌子上,放着刚才的那个旧麻袋,燕子把麻袋随意一倒,一只死去的金钱豹呈现在二炮眼前。燕子本来以为二炮应该很惊奇,但是看到二炮很安静平和,反倒让燕子很吃惊。

    这时二炮向前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手捏了捏,摇摇头看着燕子说:“不就是一只金钱豹吗,能值这么多钱吗?我看还是一只亚成体,不是成年豹,没什么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