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澜挺直的后背颤了颤,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面对江云初。
只道:“我多希望你还是以前的阿初,在忠勇府里会怕白夫人,会怕引起事端故要我护你周全,更……会怕死。”
江云初也恍惚了那么一瞬。
是啊,穿书以来,所做一切,不都只为好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吗?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她想不明白,却深知如今再想,也迟了。
“你能顺利出宫吗?”她哑着嗓子,再次开口,“可否需要我的帮助?”
许澜无声苦笑:“回长公主,卑职可以,无需费心。”
一声「长公主」,将江云初的心猛地揪起,又重重摔地,七零八碎。
可分明是她,不顾多年情分,用那可笑的身份压他在前!
她垂着目光,缓缓走到了许澜身后,一把抱住。
怀中那被雨水打湿的身体,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寒冷。
她将脸颊缓缓贴了上去,引得许澜紧绷的后背,不自觉猛地一颤。
“如果我死在了宫里,你答应我,不葬许家家庙,带我回江湾村可好?我想回去看看。”她轻声开口道。
而怀中的身体,却顿时绷得更紧。
许澜试图用冷漠掩盖所有,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心头的慌乱。
“你不会死。”
“万一呢,我想同你先说好。”
“好。” 许澜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喉中的泪意,“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江湾村。”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江云初松开许澜,抢在前头跑出了净房,义无反顾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急跑的步子,在狭长的宫道中溅起步步水花。
宫道转角的暗处,她却没有继续往前。
就这最后一秒,让我再看看他。
江云初将身子掩在墙后,眼睁睁瞧着许澜背对着她,迟步走进雨中,却没有用上她特意留下的那把油纸伞。
雨肆意打在他笔挺的脊梁,也重击在江云初的心上。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此生的最后一眼,江云初凝住目光看了许久,恨不得将许澜的一切都印在眸子上。
直到许澜消失在宫道转角,她才摇头甩开了脸上的雨水与虚妄,又迈开步子,往长乐宫去了。
而刚在拐角掩住身形的许澜,却缓缓停下了步子。
军营多年,有人在暗中潜伏,怎会逃过他的眼。而她那些小心思,都不用试探,已经被低洼的水滩,完全显露了出来。
雨越下越大,方才江云初依靠过的后背,却在这冰凉的雨滴中,显得愈发滚烫。
可阿初,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啊。
许澜眼中的雾气也转眼便凝结成了利刃,大步而去。
江云初到长乐宫的时候,宫里一片喜庆洋洋,皇后正坐在厅中的软塌之上,同身侧的心腹嬷嬷说话。
“只要国舅拿到了圣旨,就算老四被困在宫外进不来,但一切尘埃落定,咱们也不怕同老大耗了。”
江云初冷笑一声,大步进屋。
皇后瞧清来人,脸色大变!
“你竟然还没死?来人!”
江云初抬手将身后的门给重重关上,抬眸直接将正欲来擒拿她的太监逼退:“禁军都被你调去看管大皇子与宫门了,连寿康宫与大殿外的大臣都无人看护,您这长乐宫怎还会留人?”
“你!”
江云初只当看不见皇后的怒意,径直了当走到皇后身侧的软椅上坐了下来,又将眼前暖壶里的热茶自顾倒进杯中,一连喝下好几杯,直到觉得身上暖和些了,才又开口。
“皇后您当真以为,将大皇子与宫里全部控制起来,就可安枕无忧了?”
皇后从鼻腔中喷出一丝不屑:“是,许十三手中的兵,要是宫门强攻, 时间长了禁军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段时间国舅早已将传位诏书拿到手,老大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江云初眨了眨眼睛,玩笑般笑问道:“那如果许大将军从宫门撤军,转而去攻和亲王府呢?”
皇后顿时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轻蔑也顿时僵住:“你什么意思!”
“我下令, 让许大将军去攻和亲王府了,一旦攻破,杀无赦。”江云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只是转着圈在鼻尖嗅闻,“许家军对禁军,的确需要些时间,国舅尚能周旋,那对抗和亲王府家兵,应该轻而易举罢。”
皇后猛地站了起来:“你下令?你凭什么!”
江云初云淡风轻:“凭我手中龟钮,凭我是中梁长公主。”
“你去见过老大了?”皇后反应了过来,在屋里尖声叫唤,“来人,快去叫禁军过来!快去!”
江云初却不为所动:“皇后娘娘您可想好了,许家军对家兵那摧枯拉朽的场面,您迟疑一瞬,和亲王便离死亡近一分。您若是杀了我……”
她站了起来,直逼皇后气焰而去。
“那和亲王不仅仅赔我一条命了,许大将军发起狠来,将和亲王,还有王爷的嫡子嫡孙,剁成肉泥,也不是不可能。若您还想救您的孩子,劝您尽快辅佐大皇子登基为好!”
“我要杀了你!”皇后抬手,一把掐住了江云初的脖子!
江云初锻炼原主身子这么久,等的便是这一刻!
她猛地后退一步,抓出皇后的手腕用力一捏,皇后便吃痛松懈了下来,她又顺势用手肘,猛地冲皇后腹部击去!
只听一声哀嚎,皇后当即蜷缩在地,连连哀嚎!
江云初站直了身子,冷眼相看。
“杀我?我到了这里五年,算着时间,也该死了。可和亲王,刀子捅进他腹中的时候,一片片剐着他肉的时候,您猜,他会不会怕?”
皇后眼中的愤怒,逐渐被惊恐给代替,江云初顺势又逼近了几分:“您猜,和亲王会不会怪您,分明可以救他,却还在这里耗着时间同我纠结?”
皇后猛地坐回椅上。
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如何证明说的是真的?本宫为何要信你!”
“我为何要证明?你完全可以不信啊!”
“你这个疯子!!”
“是的了,皇后娘娘。”江云初俯身盯着皇后,“两方博弈,总是不讲规矩的疯子,能笑到最后。”
江云初全神贯注盯着皇后,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等候多时的黑脸宫女,不知何时已手拿花瓶,竟悄悄走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