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已经离了屋里,皇后还伸着胳膊,将江云初护在身后,紧盯着眼前不放。
直到不远处长乐宫的宫门,吱呀一声被人重重关上,皇后才彻底松下一口气,瘫坐软椅之上,心腹嬷嬷也赶紧围了过来,连连轻拍着她的胸口安抚。
江云初也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喘着大气坐到了皇后对面的椅子上,一杯杯茶灌进腹中,等着皇后先开口说话。
“你以为费尽心思从和亲王府逃走,躲进宫里就安全了?还不是被老大惦记上,迟早要杀你。”皇后缓过了劲来,瞄了眼江云初,试探开口道。
江云初放下杯盏,摆了摆手,一副掏心窝子的坦诚模样:“谁都靠不住,和亲王不同样惦记取我性命?”
皇后没有接话,只给一旁伺候的心腹嬷嬷递去了个眼神。
没一会,嬷嬷带领下,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退下去了大半,皇后才又开口问:“你的意思是,独善其身,谁都不合作?”
江云初回头,对上了皇后怀疑的目光,耸了耸肩:“但我会记得方才皇后娘娘您拼了命将我护在身后的恩情,不管您是如何权衡考虑才如此行事,至少我都保住了命。”
突然皇后深不见底的目光,突然扬起了一圈圈微小的波澜。
有戏。
江云初按捺住心头的情绪,趁着皇后还未反应过来,又道:“还望皇后娘娘恕妾身无理,有些累,想回屋歇息了。”
皇后正想静静好生思考周全,便也挥手让江云初去了。
昨日柴房本就睡得不好,一日的折腾,回屋的时候,江云初已明显感觉步子重了许多,也顾不得身边阴魂不善的黑脸宫女,回去便倒在床上,呼呼直接睡了过去。
“方才那话,该不会是她看出我不忍杀她,而故意说来扰乱形势的?”
夜里,皇后越想越觉,江云初不简单!
“我不相信她如今腹背受敌,能睡得着!派人去好生试探,看看她究竟又在暗自盘算什么!”
宫女得令,一个接一个出动。
未等太久,却都一个个都垂头回了。
“禀皇后娘娘,十三夫人的确在睡觉,甚至极其安详。”
“是真睡?”
众人异口同声:“是。”
如此心大?
皇后更看不懂了。
“难道她真的铁了心,谁都不帮?”皇后不解问。
偌大的屋里,宫女太监们都低垂着头,没有一个人应话。
“唉!”
一声浓重的叹息,从皇后喉间涌出,跟着夜色一起,凝在了长乐宫的上空,经久不散。
直到东方日头升起,将浓雾映照散去。
这一觉,皇后有多么辗转反侧,江云初便有多么高枕安寝。
昨日夜里,从第一个宫女进屋时,她便发觉了端倪,当即决定假睡,想要看看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可宫女太监一个皆一个,参观名胜古迹般来来去去,竟什么都没做!
似乎这些人都只是来看看她而已……江云初也懒得再观察,腿一蹬,当真堂而皇之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舒坦至极。
长长一个懒腰,她吐出了胸腔浊气正准备起床,床帘却被人从外,抢在前头掀开了。
三五宫女成群,手中端着许多东西,站在江云初眼前,语气比昨日明显恭敬得多:“夫人早上好,这些新衣裙,都是皇后娘娘赐您的,您是想先洗漱,还是先更衣?”
“先……”江云初还没来得及说完,昨日她屋里伺候的那个黑脸宫女,便从人群后,拨开前头挡事的宫女,挤了出来。
本就黑沉的脸,瞧见满面红光的江云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分明说了你不能久留,真不知道,为何娘娘还要执意留你!”
江云初被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自觉又多看了这宫女两眼。
虽是穿着宫中的衣裙,但发饰却有明显不同,还有这说话的语气,就差把「和亲王的人」这几个大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江云初懒得同她费神,只淡淡回道:“和亲王的确要多跟皇后学学啊!不然被骗了,还不知道。”
“被骗?”
“不然为何手中拿个假龟钮,还当个宝?竟还想让皇后早些了断我?若当真了断,恐怕大皇子睡着了也要生生笑醒才算。”
说着,江云初余光瞄了眼黑脸宫女,见其脸色千变万化,又半天憋不出个回怼的话来,顿觉好笑。但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看向另外一位宫女,催促道:“别愣着,先洗漱吧。”
黑脸宫女反应了过来,当即惊慌失措冲了过去!
不一会,竟带着皇后一同赶进了屋中:“禀皇后娘娘,是她亲口所说,奴婢绝对没有听错!”
“靳炎太子的龟钮,是假的?”
皇后站在江云初面前,连一句多的问候都没有,当着众多宫女的面,直截了当便问出了口。
江云初对上皇后的目光,特意没有回话。
她抬起左手,等宫女替她穿好衣裙。
又抬起右手,让另一侧宫女系好她衣裙最后一个结。
接着便双手合在身前,自顾活动胳膊看衣裙是否贴身。
直到皇后脸已经沉得不像话,她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挥手将众人都遣了下去,开了口。
“我也是到太后宫中的时候,才知道我随身携带的龟钮,早已经被忠勇侯掉了包,想必,真的那一枚,早被大皇子拿到了手里。”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何现在才说!”
江云初这才发觉那个黑脸宫女,一直站在皇后身后,没有出屋。
“哪里来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她故意娇蛮地甩了个圆润的白眼,再次看向皇后,“恐怕娘娘更在意的是,我为何愿意在这个关头,愿意说罢?”
“为何?”皇后顺势问。
“昨日便说了,我十分感激皇后在大皇子跟前的舍命相护。”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那本宫问你,可否愿意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同老四合作?”
“不要。”
江云初想都没想,张嘴就直接拒绝了!
皇后脸上的动容,瞬间僵住!
可和亲王手中龟钮是假的,那唯一还能争取的,便是她这个真后人。几个呼吸好不容易调整了情绪,皇后用笑意,将脸上的尴尬冲淡:“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之后再考虑考虑可好?”
江云初抬眉,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皇后娘娘!”
黑脸宫女正欲阻止,皇后却抬手,当即打断了。
“圣上归天那日,所有人都会瞒着老大,直到国舅将所有大臣召进宫来,老四登基完成,老大才会收到消息,但那个时候,任他再有其他想法,也无力回天了。”
这与许澜信中提及,差别不大,江云初嘴角勾了勾,示意皇后继续。
“有本宫掌控宫中,老四必定是胜出的那一人,如此你又何必中立?若是现在就用靳炎太子身份,公开支持老四,同时谴责一下老大偷你祖传龟钮之事,日后,老四定会记着你的好。”
“这样的吗?”
看来皇后还是不愿将传位圣旨之事,透露一二啊。
江云初皱眉,应付皇后的同时,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