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十分简陋,江云初趴在车舆之中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哒哒马蹄在静夜的空气中回响,暗自屏住了呼吸。
未走太久,马车便到了城门。
“得和亲王令,出城办事。”
车夫举着令牌冲身侧大斥一声,江云初没想到甚至无人上前查看,城门便被径直打开,紧接着马车疾驰而过,越来越快。
风中泥土的气息充斥了鼻腔,江云初眼中的慌乱,也逐渐被黑暗浸润,愈发无畏倔强。
命运要她死在冬季的野林,而她偏要在此地,置之死地而后生,活给命运看!
马车夫是个林间老手,车远离道路未周旋太久,一个急刹当即停了下来。
江云初根本来不及打量四周,便直接被扛了下来,一把被丢在了地上,接着一阵温热的血腥,当即浇满了她的全身!
“王爷担心仵作查出端倪,故戏要做全套,辛苦十三夫人待会受些苦了。”
是鸡血!
江云初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喉中堵着破布,恐怕已经直接吐了出来。
“唔唔!”
隆冬大雪天气,尤其不好捕猎,饶是隔得极远,野狼也会寻着血腥气息很快追来,更别说此时更是要将她直接丢进狼窝。
恐怕刚被丢去,转瞬便要被饥饿的野狼撕成碎片!
已经没有时间去怨和亲王狠厉,又或是怪无常的命运。江云初还未思考出个头绪,又眼睁睁看着马夫,将五花大绑的她,重新扛了起来。
顺着马夫前进的方向,她艰难地扬起了头。
山岩底部的乱石堆后,掩着半人高的天然洞穴,洞穴入口不仅零零散散分布狼群粪便,更有骇人的动物残骸散落四周!
马夫抬手,将一块石头投向了洞穴口,又立即躲到大树后面静静等着,瞧着没有狼从洞穴出来,他看向江云初,毫不犹豫抡圆了胳膊,直直扔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而来的,是猛烈的刺痛袭击全身!
落地的片刻,江云初来不及去查看身上有无骨折,翻身便贴去了墙边,警惕看着眼前一切。
昏暗之中,一片白骨直直冲击着江云初的理智,让她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空气中浓烈的腥臭,是来自她身上的鸡血,还是那些被狼撕碎的灵魂。
“呜呜。”
黑暗中一声声高昂的呜咽,拉回了江云初的思绪。
有小狼!
既有小狼在此,母狼一定就在在附近!
江云初将手贴上了山洞墙边突起的尖锐,争分夺秒开始替自己解绳。很快,被缚住的手腕解开了,她三五下又将身上的绳索给除去。
很明显,车夫并未在绳结上费心,甚至,他似乎完全不担心江云初会将它解开。
“此时车夫定守在了洞外,冒险闯出胜算不大,若是将人惹急了,把我直接敲晕了再送进洞中,就真的全无活路了。”
江云初不停自言自语,努力在恐惧中重新找回理智。
“不能出去。”
洞穴光线昏暗,江云初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漆黑的尽头。她也学着方才车夫的样子,抓起一块石头,冲石洞深处投了过去。
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还好没有其他狼在。
江云初刚松下一口气,还不待她决定是否往前,竟又听见洞外狼啸一声声传来!
母狼回来了!
野外求生的训练,前生她也训练了不少,她当即脱下吸饱血的棉衣,扔到了小狼崽的身侧,又抓起山体边一块碎石块,坚定地冲洞穴深处,走了过去。
宿命这玩意,的确强大,江云初边小心挪着步子边想,不然为何无论她怎么做,似乎都只是改变了过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同样的结局。
原书中,她在嫁进王府的第五年冬,被白夫人扔进了狼窝。此生此刻,她也在同样一个凋零的冬天,在这狼窝里,生死未知。
但总有不同罢,江云初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
满打满算,这也不过她穿书的第四年啊!
“命运,我便同你赌一局。”
漆黑的洞穴之中,江云初坚毅地望着前方。
“我便赌你,在第五年冬前,你穷尽一切便只能折腾我罢了,我死不了,就算如此堂而皇之将你玩弄鼓掌,我也死不了!”
“我偏要用我的命运,来破你设下的局。你,奈我如何?”
命运虽然没有长嘴,无法回应江云初的嚣张,可黑暗之中,却有声音传进了江云初的耳朵。
风……
迎面竟突然吹来了潮湿的风!
洞穴的那头,有出口!
江云初回头,看了眼身后拳头大小的洞头,义无反顾加快了步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江云初一路触摸着风的方向,走了许久。
好的是,身后的狼始终没有追上来,但这山洞究竟多深,那头的出口是否能够通人……一个个未知,如妖魔般在身后追撵江云初,让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漆黑之中,时间、早晚完全沦为了笑谈。
江云初累了便席地而睡,醒来便继续朝深处继续。
她不知道究竟用了多久,也不知道与命运这一仗,她能不能赢。
但她知道的是,黑暗,比她想象中难捱多了。
就算她在前世,经历过那么多次魔鬼训练,竟渐渐地,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若都是死,是不是被狼撕碎还好受些?或许就该在和亲王府吃下那毒糕点,好歹也是个体面的饱死鬼。
每日,她靠着游离的思绪,支撑她迈步向前,可也通常走不了太久,便又睡了过去。
进洞之后,梦越来越短,也越来越模糊,可无论如何,她也总能分辨出,那双大手,是许澜,那和煦的目光,也是许澜。
许澜……
江云初醒来,又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继续往前。
又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发觉脚下的碎石地,湿润了起来!
湿润渐渐汇聚成了一注水流,接着便成了一条小溪,最后在岔路的一侧,一条地下河,正场出口的亮光,奔腾流去。
她找到出口了,她活下来了!
也不知何处来的力量,江云初抬起千斤重般的腿,毫不犹豫便朝那光,快跑而去。
“我赢了。”
江云初踏进满天白雪之中,仰天躺地,抬手便抓了一大把身侧的雪,送进了口中,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张狂!
她艰难举起残留着雪的手指,直直指向了天。
“你,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