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江云初坦诚应下了淑妃的话,丝毫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如今圣上病危,一旦西去,淑妃摇身一变淑太妃,权势定不如现在。
若淑妃心中当真为白夫人好,知道真相后,定会提前为白夫人打算,如此,她也算是为白夫人做了件好事,江云初想。
淑妃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再反应过来。
还是身边宫女提醒了一句:“娘娘,前几日苏才人送来了糕点,您今日不是说要回一些吗?若不奴婢现在去送,也正好劳烦十三夫人陪奴婢一趟。”
淑妃这才恍然看向江云初:“苏才人性子孤僻,还麻烦十三夫人了。”
“谢娘娘。”
江云初感激应下,也顾不得淑妃能不能想通这其中,白夫人形势已然紧迫,便跟着宫女出了万福宫。
宫女走在前头,似乎不是上次储秀宫的方向。
但她也知宫中不比外面,万事都要谨言慎行,故也没多问,只跟在宫女身后一步的距离,边走,边时不时打量四周建筑。
“夫人,我们到了。”
直到宫女在一旁提醒,江云初抬头,头顶金光闪闪,硕大「含光殿」三字,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苏小主如今在宫里境地如何?”最后,她还是没忍住问道。
身旁宫女,也抬头看了看宫殿牌匾:“小主性子淡淡的,不喜同旁人交往。”
莫名其妙的,江云初又想起了上次见苏景宁的画面。
她还会每日站在墙角,望着宫外的天吗?
江云初就这么静静站着,迟迟没有勇气,迈出跨过门槛的下一步。
“锦素姐姐,您这么来了?”
院中一声招呼,打断了江云初的思绪。
“娘娘惦记苏才人,让奴婢送些点心过来。”身边宫女熟稔地同含光殿中人寒暄。
“那这位夫人是?”宫女又问。
“忠勇侯府的十三夫人,淑妃娘娘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夫人来替娘娘,看看小主。”锦素替江云初回了话。
宫女笑着迎在了前头:“夫人这边请!”
江云初深深吸进一口气,抬脚进了院中。
没有她想见的身影,于是她跟着宫女,又径直进了屋去。
比储秀宫那时更加宽敞的屋子,摆件也精致多了。
但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死气沉沉。
江云初抬手止住了准备通报的宫女,笑着走到正在刺绣的苏景宁身边:“许久不见,小主竟变了性子。”
苏景宁放下手中针线,猛地抬头:“十三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替淑妃娘娘给小主您送些点心。”江云初回身,指了指锦素手中的食盒。
下人们自然知晓两位主子有话要说。锦素放下食盒后,便拉着含光殿宫女:“天太热,可否讨杯茶喝?”
宫女欣然应下,双双离开。
直到确认再无人进来,江云初这才牵起苏景宁,绕着看了一圈又一圈。
“比上次见看着好多了!如今怎样?我刚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瞧见了抱着孩子白才人,都说你性子冷淡,可若想在宫里活下来,平时也免不了多走动才是啊。”
“讨打,平日里信里说教不够,当面还要叨我!”苏景宁笑着抬手,当真作势要打,“而且,人家已经是白婕妤啦,要说她运气当真好,生下了圣上最后一个皇子,哪像我?就算舔着脸走动,太后也不见呢!”
听这话有些丧气,江云初赶紧岔开了话题。
她拿起苏景宁的绣品,翻来覆去看了看:“可莫怪我话多,你说你年纪轻轻秀些花团锦簇的多好,这素色白花实在不吉。”
苏景宁却撇了撇嘴:“圣上时间不多了,日后不管还是殉葬还是太妃,恐怕都再没法花团锦簇咯。”
“别胡说,圣上吉人自有天相!”
苏景宁却嫣然一笑。
她凑到了江云初耳边:“是我神不知鬼不觉下的毒,我当然知晓他还有多久可活。不然十三夫人您以为,为何圣上莫名就病危了?”
什么!
江云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若被发现了,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江云初生怕院中丫鬟听见了,压低了声音提醒!
苏景宁却笑得愈发天真浪漫:“经十三夫人这一提醒,我竟有些期待被发现了呢!”
江云初比谁都明白,苏景宁对家人恨到了极致,这事说不定她真能做得出来!
“可你母亲呢?为了让你在宫中好受些,每次进宫,都亲自到侯府找我拿信,从未有一月缺过!”
苏景宁缓缓收起了笑容。
她垂下了头,那双眼睛或许早已哭干了,就这么空荡荡望着脚下。
“十三夫人,在这宫中活着的每一天,我都恶心至极,生不如死。”
“我知道。”江云初受不了了,一把抱过苏景宁,“咱不说这些了。”
“能再见您一面,真好,只是有些遗憾,许白两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什么都不能帮您。”
“你顾好自己就是帮我!”江云初厉声阻止了苏景宁快要脱口而出的「遗言」,“时间不早,我也要回了。”
江云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或许留着没说完的话,便就会坚信,还有再次相见的那天罢。
一直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江云初满心满眼,却都还是苏景宁那双如枯井般,再无光彩的眸子。
她努力想要在记忆中,翻出原书里苏景宁的好结局,却一无所获。
整个世界,仿佛空无一人,只剩哒哒马蹄在她耳边回响。
而突然,这提醒她还真实存在的马蹄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江云初回过神,掀开帘子,首府夫人正并排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正掀帘直勾勾盯着她,面色不佳。
“好久不见。”江云初礼貌又生疏,“不知首辅夫人有何贵干?”
“消息是你传出去的?”首辅夫人问。
江云初无心搭理:“我觉得,首辅夫人您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说完,江云初放下帘子,正欲吩咐车夫驾车,但听见首辅夫人又开了口。
“如今局面也已经证明我担心是对的,这绝不是两个家族的矛盾那么简单!因你执意要查,造成了朝廷震荡不说,你自己也几次遇袭!都已经这样了,还要任性吗?”
这是什么疯话!
江云初当即掀开帘子,丝毫不留情面地回怼道:“我从不后悔自己执着于真相,至于目前这局面,不好意思首辅夫人,若说是我造成的,还不如说是您啊!”
“我?”
首辅夫人不解看向江云初,迟迟没有想出应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