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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没时间了

    妈妈紧紧拉着夕晴的手,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去,周围弥漫着医院那特有的味道。那逐渐清晰的身影又渐渐被迷雾所笼罩,最终只留下一个凄凉的背影。

    夕晴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过往,她感到莫名的悲伤。

    梦里的自己在哭泣,在呼喊,醒来后的自己同样在哭,同样在喊。

    “不要!”

    即便连晨将她搂得紧紧的,她依旧哭得难以自抑,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不停流淌。

    “做噩梦了?”连晨温润的声音传来。

    夕晴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拼命深呼吸着。她缓缓抬起头,正对上连晨满是担心的眼眸。

    “我梦到我妈妈在医院拉着我一直走,一直走。我就一直哭,一直喊。”夕晴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脸上满是惊恐未退的神色。

    连晨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还……还有呢?”

    夕晴失神地摇了摇头,眼神空洞而茫然。

    连晨一双大手拂过她的额头,夕晴那狂跳的心在这温柔的触碰下慢慢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连晨轻声说道。

    “?”夕晴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连晨微微叹了口气,小心地揉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我没办法去到你的梦里保护你。”

    夕晴故作坚强地笑了笑,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要去哪里?”连晨随即也站起身来。

    “我去买点山楂白糖,我答应给小杰做糖山楂的。”夕晴努力给了连晨一个微笑,“我没事,你去忙你的事吧。”

    “好。”连晨起身张开双臂,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抱抱。”

    夕晴扑进他的怀里,努力咬住下唇,眼眶微微发热。天知道,她此刻是多么需要这样一个能够支撑她的拥抱。

    夕晴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连晨慢慢抬起头,柔软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

    夕晴买了山楂和白糖,匆匆回到姥姥家。她将山楂一一洗净,仔细地把山楂籽逐个挑出,然后熬糖,裹上糖霜。

    甜甜的糖与酸酸的山楂在口中相互碰撞,那冷冷的甜味缓缓化开,比砂糖稍细腻些的糖霜有着独特的沙沙口感。夕晴满心期待着小杰会喜欢。

    想着这世上还有一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夕晴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提着做好的糖山楂来到医院,顾泽正已经醒了,输液管插在他的手上,他面色憔悴不堪,仿若被霜打过的枯草。

    李丽娜正在给顾泽正喂汤:“东西吃不下,汤也得喝一点吧。”

    顾泽正厌烦地将头转开,这一转,刚好瞧见站在门口的夕晴。

    “夕晴来啦。”李丽娜赶忙放下碗,站起身来。

    夕晴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我做了点糖山楂,给小杰的。”

    “谢谢你,夕晴。”

    夕晴把糖山楂递给李丽娜,询问道:“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李丽娜接过糖山楂,放在桌上,一边收拾起桌上的碗,一边说道:“还没呢,医生说要等明天早上了。”

    夕晴礼貌地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顾泽正缓缓转过头来,费力地抬了抬手:“等等。”

    夕晴停下脚步。

    李丽娜看出顾泽正有话要跟夕晴说,她一手提着保温壶,一手拿着碗,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说道:“夕晴,你能帮我看一会儿吗?我还没吃饭,去医院食堂吃几口,马上上来。”

    “好。”夕晴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就直愣愣地站在顾泽正床前。

    顾泽正瞥了一眼床边的椅子,眼神示意她坐下。

    “吃糖山楂吗?”夕晴小声地问了一句。

    顾泽正“嗯”了一声,声音虚弱无力。

    夕晴将袋子打开,小心地捏了一颗递给他,顾泽正接过山楂,咬了一口。

    甜白砂糖的味道和酸山楂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顾泽正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他将手中剩下的糖山楂一股脑都丢进嘴里,口中充分咀嚼过的山楂沫,从牙齿由起伏的舌头推送到舌根再咽下去,那一脸的满足,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你自己做的?”

    夕晴“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顾泽正开口,苍白的脸和满头白发让他看上去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夕晴十分干脆地回道:“没有。”

    顾泽正眉头微微一皱:“我去村里找过你。”

    “我知道。”夕晴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想。”夕晴回答得斩钉截铁。

    顾泽正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没有。”夕晴回答得干脆。

    “你不问问刘朝霞的事?”

    “不问。”

    顾泽正仰头看向天花板,眼神空洞,语气中隐约带着祈求:“以后能多来看看我吗?”

    “不能。”夕晴直接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到门口。

    顾泽正突然说道:“我时间不多了。”

    夕晴猛地怔住,蓦地停下脚步。

    顾泽正淡淡地说道:“我脑子里有个东西。”

    夕晴迅速转过身来看向他,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出这话的真假。

    “不是说报告明天才出吗?”

    顾泽正没有回答,他此时突然的沉默,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夕晴心头十分不安。

    顾泽正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的糖山楂,声音虚弱:“再给我一颗。”

    夕晴回到床边坐下,递给他一颗糖山楂。

    顾泽正将一颗山楂整个吃完,这才缓缓回答道:“早就查过了,医生说离脑子太近,连手术都做不了。别告诉丽娜,我最烦女人哭。”

    夕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他满头白发,乱蓬蓬地像是枯草,嘴唇肥厚,鼻翼很宽,眉弓和颧骨特别突出。夕晴之前只留意到他耳朵的折线,如今仔细端详,似乎确实像他说的那样。

    夕晴干脆直接上手,三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

    “怎么样?”顾泽正注视着眉头紧锁的夕晴。

    夕晴心头一紧。他的脉象滑中带涩,肝肾不足,心,脑,血管都有问题。这是夕晴把到过的最不好的脉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