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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人妖殊途

    他被人间的父母取名叫熠泽。

    寓意为,一生滋润受到恩泽,好运降临,天赐美好,前程似锦。

    他的父母很是爱他,把他视若珍宝般。

    “熠泽!你慢些跑!别伤着!”

    “娘亲,我想要树上最高的那颗果子!”

    “好,娘亲让你爹爹来给你摘。”

    他的娘亲温柔的为他擦拭去脸上的污渍。

    父亲为他摘下他的倾点的果子,又把他高高举过头顶。

    “爹的熠泽啊,要好生长大。”

    前半生,他根本遇不上什么磨难,甚至还遇上了一位小女妖。

    女妖是个刚成型的蝴蝶精,头上的两根触角都没藏住。

    她是个不怕人的,第一次见到他,便盯着他看。

    而他也是看得挪不开眼,还上前询问她名。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两根触角随风摇晃,拿着纸鸢,眨巴着眼,“我叫乐知。”

    乐知天命,故不忧。

    他伸出手,向她发出请求,“我带你去玩吧。”

    乐知眉眼拒绝,眉眼弯弯的笑着牵上了他的手。

    她初入人间,没有半点戒备。

    “好,哥哥陪我放纸鸢。”

    那一刻,千丝万缕的情愫从他的周边衍生,将他和乐知缠绕在一起。

    至此,他总是背着父母时不时的就跑到后山去找她,还不忘去街头给她买一串甜甜的糖葫芦。

    小女妖瞧见,也总是乐滋滋的跑到一把抱住他。

    “熠泽哥哥!”

    然后,才会从他手中拿过糖葫芦。

    他们就坐在山头,吹着风。

    “乐知,你的父母呢?”

    他每次来找她,都没看见过她的父母。

    而乐知嚼着糖葫芦,满不在意的回话,“我没有父母。”

    他一愣。

    “为什么?”

    “我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父母,听养我的老树爷爷说,他们都去了远方,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他知道,她的父母是遭遇不测,更加心疼她。

    “乐知,以后我保护你!”

    乐知笑着,“好!”

    可是人妖终究殊途。

    不久,他的父母知晓他常常跑到后山,还是来找妖怪玩,气得大怒,将他关在了家里。

    “你简直糊涂,人能和妖怪扯上关系吗?”

    他的娘亲哭得泪如雨下。

    “娘!她是好妖!她不会伤害我的。”

    “你简直是被迷了心智,妖怪哪分什么好坏!你不许再和她来往!”

    他的父亲严令禁止。

    而他冥顽不灵,甚至到了深夜还打算跑出去找乐知,最后被他的父亲发现。

    “逆子!”

    最终,他被父亲打了十个大板,再关押进了柴房。

    还是到了第二天的深夜,乐知偷偷跑来见他。

    “熠泽哥哥。”

    “乐知!你怎么来了?”

    他担心她,想要让她赶紧走。

    乐知却看出来他身上的伤,“熠泽哥哥,我救你。”

    她拿出内丹,用在了他的伤口之上。但就是这时,一张大网落下,罩住了乐知。

    “啊!”

    是他父亲设下的埋伏。

    “好你个妖怪,还敢来祸害我儿,今日我就将你抽筋扒皮!”

    乐知蜷缩在网中,无声的掉着眼泪。

    “不要!父亲不要!”

    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祈求父亲放过乐知。

    “父亲,只要能放过她,我以后好好读书,考个好功名,再不去找她了,求求你了父亲!”

    他的额头都磕出了血,父亲到底是于心不忍,只让下人抽了乐知一鞭子,告诫她不准再来。

    乐知走前,一步三回头,甚至还在即将踏出门那刻,跑了回来。

    父亲对她有所戒备,但乐知只是拿着融化了的糖葫芦递给他。

    “熠泽哥哥,别哭。”

    她难过时,他便会买糖葫芦给她吃;如今他难过了,她也想做出什么。

    乐知此番一去再不复返,而他也被关在家中。

    这是世间第二苦,求不得。

    最终,还是他的娘亲看他茶不思饭不想,日夜求他的父亲,只要他考取了功名,就让他去找小女妖,去见她一面。

    他不负所望,及冠之年,他考了进士。

    爆竹声响,家中一片喜色,但还不等他请求去见乐知一面。

    他的母亲病倒了,母亲生前唯一的希望便是看到他成家。

    当然,成家之人不会是乐知。

    春去秋来,母亲的病越发严重,甚至到了不能下地的程度。

    他也终于在母亲咳出血的那年妥协。

    他娶。

    但他为那名女子说情,给得了她名分,给不了她感情。

    女子同意后,母亲也在他大婚那日,撒手人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低头那瞬间,他看见了乐知的身影,不过转眼即逝。

    那一夜,他哭得不成样子。

    他没了母亲,也没了乐知。

    这是世间第三苦,爱离别。

    后来,他独自生活了多年,在家中,他感受不到欢愉,在官场也是饱受折磨。

    “你要学会阿谀奉承,不然受苦受难的只有你自己。”

    可他最厌恶的便是阿谀奉承。

    然而家道中落,父亲年迈,他不能再像少年时期的那般任性。

    最终他还是挂上了虚伪的笑,与那些自己最厌恶之人,做了曾经最瞧不上的事。

    他恨自己的无能又恨这世道的不公。

    这是世间第四苦,怨憎会。

    四季更替,父亲离世,他不愿再入官场,与那女子和离,自己分文不取皆留给了女子。

    他就坐在第一次遇见乐知的后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终于遇见了乐知。

    乐知还是和年轻时一样,一样笑着一样貌美。

    但是见到她,他下意识想要逃离。

    因为他已不再年少,他怕她看到自己的白发苍苍。

    这是世间五苦,老。

    佳人依旧,往事如尘。

    可是乐知还是一眼认出来他。

    “熠泽哥哥。”她同第一次见他那般,眉眼含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又哭又笑。

    自此,他和乐知在山上盖了房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想,要是一直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可惜,他老了,背脊佝偻,身体大不如前,甚至一日还彻底病倒。

    乐知只能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还用了自己的内丹延续他的生命。

    身体和心上的痛苦同时折磨着他。

    这是世间第六苦,病。

    而乐知为了让他恢复从前,冒险前去采摘神药。

    可惜,她本领不到家,耗费功力采摘的神药被人抢了去不说,还被打得奄奄一息。

    他出来寻她,就看见她倒在路边满身伤痕。

    她说,若有来世,还要遇他。

    “不要!不要!乐知!”

    她原型显现,没了生命迹象,只是她不忘把自己毕生的修为转送给他,延续了他近十年的寿命。

    后来,他抱着她,去求满殿神佛,一步一叩首的爬上神殿,只求能换来她的生命。

    可惜,万物自有命数。

    “施主,且回吧,人妖殊途,她也没了命数。”

    但他仍不听劝,台阶有一百阶,他就叩一百阶,有一万阶他就叩一万阶。

    一年又一年,血色早已染红了这长长的道路。

    直至一日,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他抱着一只蝴蝶,坐在高高的台阶处。

    在快要闭眼时,他好像了看见父亲把年幼自己举过头顶,母亲在旁边给他擦拭脸上的污渍。

    他还……还看见了乐知,她笑着递给他纸鸢。

    “熠泽哥哥陪我放。”

    最终,他握紧的手松下,大雪悄然无息落下,将他们掩埋。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是世间第七苦,死。

    而这些苦聚集成了世间第八苦,五蕴盛。

    ——

    轮盘外的胡阿狸等妖哭得稀里哗啦。

    尤其是沐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饶是他们再伤心,都无法改变事情的发展,而三眼小妖的考验……

    “失败了。”

    地母不会心软,“他留恋世事,为妖舍命,斩不断青丝,也脱离不了红尘。”

    “他…要被留在轮盘之中,轮回。”

    轮回的话,那他还要再经历这世间八苦!

    “地母娘娘!”

    胡阿狸于心不忍,连忙跪地帮三眼小妖求饶。

    “他不与世事,无法挣脱这世间的束缚,还请地母娘娘让我也进轮盘之中帮他一回!”

    还没等地母娘娘回绝,胡阿狸一咬牙补充着,“倘若我无法带出他,那我也甘愿在轮盘之中陪着他世世轮回。”

    听到这话,地母娘娘来了兴致。

    “还真是有情有义,好,我便随了你的愿,但我要提醒你,他为情所困,必须要斩断他的情丝。”

    “好!”

    而孙悟空也要求一同进入。

    地母想着进一个也是进,进两个也是进,便没有制止,将他们一同送入轮盘。

    这下,外面就只剩沐沐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