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哥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你等着我。”
玄女步履匆匆，化身残影，一头跳入附近一个地缝之中，绝美身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巨大的悲哀，顿时弥漫全场。
诸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涩和无奈。
“罢了，罢了！”
战无涯率先打破沉默，“青璇丫头用情太深，整个人已经彻底疯掉，根本无法治好。”
“这丫头辉煌和荣耀了一生，也美丽了一生，她与其苟活于世，不如在人生最璀璨美丽之时逝去。”
“如此，对她而言，对小师弟而言，对我道宫而言，都是好事。”
唉！
诸老纷纷叹息，心情越发压抑。
“大师兄，如今浩劫已经解除，您又是准山神，可以再活百年，都比我们更长寿。”
“虽说小师弟才是天师，但他早就不管事，而且也不是管事的材料，更无心管事。”
“我提议，从今日起，大师兄为天师，当场加冕，天下见证！”
紫老忽然拜倒在地，抱拳而道。
“恭迎大师兄上位！”
哗啦！
诸老纷纷跪地抱拳，一个个神色激动。
“恭迎大师兄上位！”
老天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现场，同样跪地抱拳，神色严肃而真诚。
其实玄女刚才“疯疯癫癫”的行为，老天师全场看到，却选择了沉默。
因为和战无涯想的一样，老天师并不想孙女苟延残喘，一生都活在痛苦中，只能沦为疯子。
而且玄女如此美丽，若是疯疯癫癫地活着，迟早会被人觊觎，这万一肚子不幸变大，那可如何收场？
长痛不如短痛！
虽然心中剧痛，但老天师也知道，玄女一跃掉下火海，这就是她人生最好的归属！
现如今，道宫百废待兴，老天师却痛失孙女，他自然无心权柄，心甘情愿地让位给战无涯。
然而面对这通天诱惑，本应该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战无涯，脸上却毫无波澜，并没有任何喜悦。
“当年师父不让我当天师，赐下毒酒，此事虽已成过去，但我既然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承诺此生绝对不会染指天师权柄，那我自然要言而有信。”
“而且天师权柄究竟归谁，此事暂且不急，我们完全可以一边重建道宫，一边培养人才，容后再议。”
“老夫寿元还有百年，哪怕耗死几代人，老夫就不信，培养不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不过现如今，我们先要解决今日的罪魁祸首，那贱人——必须死！”
战无涯说完，眼神一瞬间凌厉。
哗啦！
诸老和老天师的目光，纷纷落在李千儿身上。
此时，站在远方悬崖处，正迎风而立，美若仙女的李千儿，顿时感觉到了浙西强者眼中的恶意。
李千儿回头嫣然一笑，傲然而道，“我不后悔我今日做的一切，我只后悔，我没有亲手杀了叶凡这渣男，反而让叶凡逃了。”
“若是有来生，叶凡，我李千儿一定亲手弄死你，如此，方能以泄我心中之恨。”
“至于尔等想让我死？”
“抱歉，我李千儿的生死，只有我自己才掌握，你们谁也不行，谁也不行！”
声落。
哗啦！
李千儿纵身一跳，竟直接从悬崖一跃而下，消失在茫茫云海。
诸老冷眼看着，随后收回目光。
就连老天师和战无涯的脸上，也毫无任何波澜。
就仿佛，李千儿凌空跳崖的那一跃，对他们而言，如同一只飞虫蚂蚁跌落，毫无意义。
也是。
李千儿虽貌美如花，也非常优秀，但有玄女珠玉在前，试问，谁还会在意李千儿是否跳崖？
“如此也好，倒也不至于脏了大师兄的手。”
蓝老忽然笑道，“李千儿恶贯满盈，今日凌空一跃，以她的武功和道法，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诸老纷纷点头。
“如今地火虽没彻底熄灭，却也算趋于稳定，不会引发大范围的灾难，但也不得不防。”
“诸位师弟，尔等立刻召集人手，前往各个地火狂暴地点查探，一定要确保地火不会肆虐，为祸人间1”
战无涯忽然开口。
“诺！”
诸老纷纷点头，四散而去。
“小师弟，青璇丫头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也知道你心中悲痛，但如今，却不是考虑个人感情的时候。”
“今日变故不断，但不幸中的万幸，乃是并没多少人员伤亡。”
“但今日几十万信徒在场，如何防止他们泄密，如何安抚我道宫八千弟子，这都需要你来完成。”
“此事必须妥善就行，否则，如此多人一旦扩散四方，势必会给我道宫千年声誉，带来极为负面的影响。”
等诸老走远之后，战无涯这才望向老天师，目带严肃。
“大师兄放心，我虽咸鱼了几十年，但如何御下和善后，我还是懂的，此事不成问题。”
老天师点点头，抱拳说道。
“大师兄，自古以来，人心都是最为难以揣测，虽说云锦师兄手段过人，能确保无人泄露消息。”
“但今日我龙虎山的诸多隐秘，都几乎全部呈现在几十万人眼前，光凭强势手段恐怕不行，就算辅以利诱，那也只是权宜之策。”
“只要时间一长，只要利益足够，谁也无法保证这几十万人之中，是否会出现几个多嘴妇人。”
李老头忽然说道。
“大师兄，这……”
老天师顿时一愣，不禁皱起眉头。
战无涯也皱眉不语，陷入沉思。
“此事其实不难。”
身为“史官”是司马致远老道，忽然笑道，“战师弟是准山神，能和龙虎山进行共鸣。”
“只要用‘血誓’之法，让这几十万人发下血誓，那今日之事，他们除了烂在心头，再无泄密可能。”
血誓？
战无涯脸色微变，目带犹豫。
“大师兄，何谓——血誓？”
老天师眼皮子一跳，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大概猜测，但还是问道。
“血誓，以人的心头血为媒介，可以让普通人和龙虎山建立单方面的共鸣。”
“这种共鸣一旦缔结，类似于南疆虫蛊之术，对方便会受制于我这准山神，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引爆和杀死对方。”
战无涯沉声说道，“此法极为霸道，乃是上古之时，一些邪神用来控制山民，发展信徒所用。”
“战师兄此言差矣。”老道再次开口，“血誓并无好坏，无非是执掌此术的人，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而已。”
“如今战师兄是准山神，你只要不为恶，不去刻意控制这些人，他们的日常生活，并不会遭遇任何影响。”
“反而，因为血誓的存在，他们这些原本寂寂无闻，只能平庸一生的普通人，却能因祸得福，获得龙虎山的赐福，从而身体健康，百病不生，甚至多活几十年都不是难事。”
顿了顿，老道笑道，“而且，这几十万人虽人多势众，说到底，却都来自天南地北，具体分散到每一个市，那也就三五人而已，彼此甚至一生都毫无交集。”
“这些人都是我道宫最虔诚的信徒，他们能来龙虎山参加今日大典，本就是我道宫从天下几千万信徒之中，历经层层筛选而出。”
“只要云锦师弟以天师赐福为名义，战师弟你从一旁协助，悄无声息地完成血誓。”
“那这些信徒，他们不但不会责怪，反而会心存感恩。”
“战师弟你想，这血誓都完成了，他们又感恩戴德，试问，他们如何背叛？”
老道这话一出。
全场沉默。
“大师兄，此事……倒也不是不行。”
老天师想了想，抱拳说道，“除了天师赐福之外，我觉得，还可以和这些信徒，展开进一步的合作。”
“合作？”战无涯一愣。
“不错。” 老天师一脸凝重，“这天下，唯有深层次的利益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其实今日之大典，之所以会召集天下信徒汇聚，本就是要和他们展开深层次的商业合作。”
“以道宫为枢纽，将各地有钱有权势的人汇聚，以丹药、赐福、开光，讲座，祈福等一系列手段，穷数年之力，我道宫就能打造一个庞大的，分布全国的超级财团。”
“而且这个财团，并不是单纯的利益结合体，会辅以道法和信仰，很难被人瓦解和分化。”
“而且，我们还可以建立激励机制，只要信徒足够优秀，甚至可以加入道宫，或者送子女到道宫……”
战无涯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甚至差一点就成了天师，不等老天师说完，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战无涯不禁赞叹道，“此法的确高明，但绝非小师弟你能想得出，可是青璇丫头的主意？”
“是。”老天师点点头，目带黯然，“青璇对于如何发展壮大道宫，早就制定了一整套的计划，哪怕她不在了，这计划也足以带领道宫发展五十年。”
“小师弟，节哀。”战无涯叹道，“或许青璇丫头并没死，而是和叶兄弟在山体内接受上古大阵传承，说不定会因祸得福。”
呵呵！
老天师苦涩一笑，只当战无涯顺口开玩笑，并没接茬，转身就走，开始去准备。
很快，天师赐福的消息不胫而走，轰动全场。
几十万人顿时兴奋不已。
而伴随着商业合作计划的公布，众人更是一片沸腾。
都不需要任何煽情，老天师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立刻有成千上万人开始排队。
至于道宫的弟子，本就是从历经一层层筛选，自幼被精心培育，优秀不优秀另说，至少这忠诚度是无须置疑的。
这些道士比任何人都清楚，道宫这个金字招牌，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污点的，根本不容亵渎。
所以，无论是战无涯，还是老道和老天师，都没考虑过用激烈手段来约束众道士。
而且话又说回来，道宫全面开启商业计划，和诸多信徒代表结盟，这受益的，本就是众多道士，而不是诸老。
之前，受限于道宫的规则，很多道士虽然有能力，也可以轻松变现赚钱，却根本无人敢这样做。
如今禁制解开，试问这些道士，他们还需要强迫？
都不需要任何人命令，成百上千的道士立刻自发地站出来，主动开始维持现场秩序，并协助老天师处理各种反锁的杂务。
签字画押、滴血喝酒、赐福……整个流程繁琐而复杂，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老天师只忙碌了半个小时，就彻底清闲下来。
一个小时后。
李老头悠闲地躺在藤椅上喝茶，看着王先生等人干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闲得几乎睡了过去。
“虽然老子都六十岁的人，但和司马、战师兄、云锦那狗比起来，老子居然是最年轻的，也真是……”
啊呸！
老子明明比云锦老狗要大几个月！
凭什么到最后，所有师兄都走了，云锦这身为小师弟的，特么居然也走了！
曹！
李老头越想越不对劲，终于明白不对劲在何方，顿时忍不住骂娘。
不过骂归骂，李老头也明白，老天师今天丧了孙女，正是悲痛之时，不适合和他斗嘴扯皮。
只是，老子这些年躲在炼丹殿烧火，所为的，不就是想啥事儿不干，躺平当一条咸鱼，舒舒服服地低调修道，不想当打工人。
可这转来转去，到最后，特么，怎么自己还是成了打工人？
而且还不是想象中的996，而是7乘以24小时，全年无休！
……
山巅王座不远处。
一个深不见底的地缝，出现在老天师、司马老道和战无涯的面前。
虽然浩劫已经过去，但这地缝中依旧是地火飞溅，浓烟滚滚。
哪怕站在岸边，可三大强者的脚下，依旧滚烫一片，地表温度最低也超过了100°
静！
全场死寂。
三大强者巍峨而立，久久不语。
“小师弟……”
许久，战无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中满是叹息。
“大师兄你无须劝说，青璇自己选择纵身一跃，或许，她如今还没死，很快就会回归。”
老天师平静笑道。
然而这话一出，战无涯和老道眼中的悲哀，却越发之浓。
玄女天赋绝伦，制定了庞大而精密的商业计划，环环相扣，现如今，这个计划已经全面施展。
任谁都能看出，这个计划注定会成功！
五十年后，道宫将不但是天下玄门第一，而且，还将成为一个影响力巨大的跨国超级财团！
这个财团只要不出岔子，哪怕道宫某一代出现了修道人才断层，那也可以借助庞大的人间权势，让道宫有容错和试错的时间！
未来，整个道宫的弟子，将不用担心资源不足问题！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祖师爷创造了道宫，而一直到玄女这里，道宫真正地开始中兴！
“战师弟，我决定在史书上，记载玄女的事迹，并称她为‘玄祖’，亦可以叫‘中兴之祖’，你意下如何？”
老道忽然开口。
“岂能如此！”
老天师勃然色变，就要拒绝，却被战无涯眼神拦住。
“青璇丫头的功勋无人能抹杀，此事无须避嫌。”
“不过商业计划刚运行，史书上，可先记载‘玄女有中兴之志’，等五十年后，若是一切顺利，便称其为——玄祖。”
战无涯沉声说道，一脸严肃。
“善！”
老天师一声苦笑，只能无奈点点头。
“善！”
老道也笑着点点头。
至此，青璇“玄祖”的身份，便被正式确定。
此乃，无上荣耀！
虽然需要等五十年，但老天师却知道，此事有战无涯和诸老看着，压根不会出问题！
“丫头，你虽不能生而璀璨，却也注定会青史名留，但愿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
老天师默默闭目，一滴眼泪无声滚落。
……
一个小时以前。
李千儿纵身一跃，如烟花般坠落。
无尽云海在下方漂浮，李千儿静静闭目等死，俏脸上满是平静和从容。
下一刻！
“轰！”
李千儿自高处坠落悬崖下方，重重落在水潭之中。
“竟然不是粉身碎骨，而是被淹死，倒也是不错……”
感受着四周冰冷潭水淹没全身，李千儿整个人不断下沉，随后，她双目发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哗啦！
一阵狂风骤然而起，将李千儿的“尸体”吹动，一路朝着水潭深处吹去。
这深不见底的水潭内部，竟然连通着一条地下暗河！
这地下河黝黑无光，浩瀚而深邃，水流速度极快，竟仿佛能一路直通地底似的，极为神秘。
就算是武道宗师潜入水潭，却依旧无法坚持许久，就会真气耗尽，要么窒息而死，要么被暗礁毁坏肉身而死。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李千儿早就溺水昏迷，她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呼吸，若有若无。
一束微光沿着李千儿的手腕蔓延，一瞬间就将她浑身笼罩，形成一层防护罩，将李千儿包裹其中。
无论外界潭水如何汹涌澎湃，无论四周岩石如何锐利，竟都无法破碎这防护罩！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伴随着时间推移，这微光，竟缓缓渗入李千儿的四肢百骸，不断修复着李千儿的伤势。
而这一切，李千儿全然不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千儿缓缓睁开眼。
举目四望，无尽漆黑。
唯有一簇淡淡的微光，环绕着李千儿浑身，让她能勉强看清楚四周的场景。
“我跳崖跌落寒潭，居然没死，反而被潭水吹走，一路漂流到一条地下暗河？”
李千儿很快猜测到了真相，松了口气的同时，很快又不禁苦笑起来：
“虽然我大难不死，成功逃过了道宫追杀，但这地下河仿佛没有尽头，而这微光却越来越弱，明显能量即将耗尽。”
“我如今虽能动弹，也恢复了些许气力，十成力量却不足一成，一旦微光耗尽，那我依旧会被淹死！”
李千儿正想着。
哗啦！
一道河底气流冲天而起，化为一道巨浪，如无形巨掌，活生生将李千儿托起，一路托到岸边。
四周潮水迅速退去。
“我竟然……到岸了？”
李千儿一愣，挣扎着起身，坐在原地盘腿打坐，却感觉不到任何天地灵气，只能无奈放弃。
李千儿睁开眼，这才发现，四周大地灼热。
就连这空气都是热浪滚滚！
“我点燃了黑油，让整个山体内部化为烈火，没想到，最终害人害己，让自己断绝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李千儿不禁苦笑。
以李千儿的修为，这点高温自然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在一个暗无天日，根本无法恢复真气的地下山洞内，一旦李千儿力竭，那她就会——死！
不是被高温热死，就是饿死！
反而是手腕处的那串幸运手链，依旧在持续提供着微光，点亮黑暗，驱逐灼热，让李千儿能够保持头脑清明。
“没想到最终救我的人，居然是……叶凡？”
李千儿顿时心思复杂。
李千儿悔婚，叶凡不但没计较，反而弥补了一串幸运手链给李家。
李老托人将手链送到李千儿手中。
本来，李千儿是打算扔了手链，最终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觉得手链好看，李千儿最终没舍得扔，而是选择了戴在手腕上。
却不料，这手链居然成了救命稻草！
这让李千儿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复杂。
“算了，叶凡都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昔日的恩怨情仇，不再重要！”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之时，李千儿顿时心中一松，感觉长期压在自己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破碎，化为无形。
这一刻，李千儿豁然开悟。
她回首往事，这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都是她横蛮无理，一次次挑战叶凡的底线。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叶凡竟然原谅和包容了自己那么久，还赠送了自己保命之物。
“如果叶凡出狱的那一天，我没有嫌弃他，而是勇敢地和他在一起，那今日，我和他绝对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让后世津津乐道的神仙眷侣吧？”
李千儿忽然有些难受。
在放下仇恨和偏见，认真地总结往事之后，李千儿这才明白，原来她和叶凡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共同语言。
琴瑟和鸣，天生一对！
原来，天老和爷爷为二人指腹为婚，提前定下婚书，这是有先见之明，这是最英明的抉择啊。
可惜，一切都过去了！
“罢了，此生一切到此终止，若是有来生，叶凡，或许我们……”
李千儿幽幽一叹，起身朝着山洞深处走去，心中已经做好了死在此地，死了也无人知晓的心理准备。
然而李千儿刚走了没几步，她忽然眼睛一花，感觉到了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璀璨而浩大，刺得李千儿眼睛刺痛，只能闭目。
片刻之后。
当李千儿适应山洞内的光线之后，李千儿缓缓睁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