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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乌鸦背后的背后

    邪恶与黑魔法,是巫师们掌握的最初的魔法。

    郑清咀嚼着先生这个略显‘道德不正确’的论断,总觉得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类似的说辞。

    先生却并未在意年轻巫师小小的分神,继续慢吞吞的说道:

    “——漫长的世纪以来,坚守黑暗的巫师一直都存在。嗯,你可能觉得‘坚守’这个词稍显中性,那用‘执着’也没关系。总之,执着黑暗的巫师不仅仅存在于布吉岛与第一大学,而是广泛存在于整个联盟范围内。当然,这里我并不是承认枯黄之地那些堕落巫师是多么高尚——黑暗是一条最朴素也是最容易的路,所以它才会吸引巫师前赴后继投身其中。

    我想说的是,即便在倾向黑暗的巫师中,也有一些极端分子。他们进行一项又一项邪恶的实验,认为这才是追寻真理的正确道路。他们对黑暗的信仰,与亚特拉斯最虔诚的苦修士一般无二。只不过二者信仰方向犹如阴阳鱼的两端,截然相反罢了。”

    听到‘亚特拉斯’几个字。

    郑清终于醒悟,自己刚刚那丝微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诺斯底教派,一个认为‘恶是必要的善’‘作恶就是行善’的极端教派,某节占卜课上,易教授就曾简单点评过这个教派,更早一些,郑清被托马斯非法拘禁的时候,也听他提及过相关概念。

    眼下,先生所说‘邪恶的实验是追求真理的正确道路’与诺斯底教派的理念不谋而合,这让他不由想到了蒙特利亚教授,想到那隐匿在学校许久却始终不曾被连根拔起的乌鸦组织。

    就在郑清斟酌怎样含蓄的询问蒙特利亚背后有没有更大乌鸦的时候,身下的叶子小船猛然一顿,五色毫光外的流光溢彩骤然消失,化作一幅幅真实不虚的场景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在那些画面里,他看到了跑路的第一大学、在天文塔聚会的大巫师;看到了笼罩在布吉岛上空的红与黑,看到了红色上方的巨大火鸟,黑色背后的巨神兵‘元始’,看到了祂们跨越维度束缚,在无数个位面纠缠战斗。

    以及那从红与黑之间落下的丝丝缕缕的银白色星光。

    他也看到了布吉岛外围海域,正在与两位气息相仿的巫师对峙的石慧女士,其中一个老巫师手上有六根指头,另一个大个子表情木讷。

    “——离开!或者,与第一大学正式开战!”

    画面中的石慧女士长发飘摇,厉声喝道。

    镜头一转,又是一副充斥着无边绿色光雾的画面,姚教授三首八臂的真身在那片光雾中仿佛一粒小小的芝麻,但祂的面前却有着一道模糊的、如梦似幻的完美身影,那道身影后面还一双巨大的、仿佛充塞了整个宇宙的红色眸子。

    似乎察觉到境外有人窥伺,那双眸子微微一转,就要看向郑清。

    但在最后一刻,画面再转,这一次,郑清看到了一片虚空。

    若愚老人正与一头模样狰狞的黑蜗牛周旋着,那头黑蜗牛浑身伤痕累累,似乎随时都会被手持拐杖的老巫师打成肉酱。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若愚老人忽然停了脚步,皱着眉,掐指算了算,然后深深的看了那头黑蜗牛一眼,转身径直离开这片虚空。

    “——你现在看到的,是学校正在经历的一切。”先生平静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却没仔细解释前因后果,只是简单点评了若愚老人的举动:“若愚也是一片好心,打算磋磨一下那头小蜗牛,把祂带进学校,只不过时运不济,功亏一篑。虽然出身有些特殊,但能够成就传奇,那只小蜗牛终究有几分机缘、几分气运。若愚最喜欢做这种事情。当初姚教授来学校,就是祂向我提的建议。”

    对于那只黑蜗牛,虽然先生用的是‘带进’这个词,但话里话外,郑清都只听出了‘驯服’两个字。

    结合前后一些线索,郑清隐隐理清了这一连串画面的因果。

    但此刻,前因后果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先生言谈中提及的若愚的性格,才更让郑清在意。

    “——您是说,若愚先生是诺斯底教派的巫师?”年轻巫师终究还带着一丝对前辈的尊重,非常委婉的询问。

    先生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诺斯底?不,他只是出于古老的经验,对那些巫师足够同情与理解。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联盟中以对月下巫师友好着称,同时也能容忍蒙特利亚略显疯狂的实验。”

    显然,先生知道郑清想问什么,毫不避讳的提及了乌鸦背后的存在。

    郑清重重松了一口气。

    先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男生腼腆的笑了笑。

    先生点点头:“已知的邪恶比未知的邪恶就好在这里。因为未知代表恐惧,而人们很难战胜真正的恐惧。就像亚特拉斯人常说的那句话,恐惧是信仰的对立面……换言之,恐惧就是绝大部分邪恶真正的化身。以后你要一直记住这点。如果觉得自己被恐惧包围,漫无目的找不到目标的时候,就不要考虑目标了,专注于身前一米的距离,把注意力集中到你触手可及的地方……集中到最切实可行的地方。”

    这是先生第二次提及‘以后’的事情了。

    郑清有些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他的声音有些艰涩,猛然想到了先生之前说过的某个词,语气带了一丝惶恐:“您刚刚说‘走了’是什么意思?”

    先生静静的看着他。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先生的目光转向远处,叶子小船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动了起来,五色毫光外,那些飞逝的流光似乎变得愈发密集了些,但郑清却看不到这些变化,耳边一直回荡着先生半开玩笑的叹息:“以后的路,大概要你自己走下去了——刚刚我说你‘出人意料’,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