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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万一殿下色令智昏……

    逐风两眼直视前方,不睬她。

    红药实在忍无可忍了,抬腿就踹出了她上次想踹却没能踹出去的一脚。

    逐风纹风不动,这一脚对他完全不痛不痒。

    红药是彻底没辙了。

    沈昭嬑一进内室,就见齐雍一身竹青八团龙圆领袍子,盘坐在蒲团上,同身体发福的了明大师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置了一长案,一个铜炉幽幽吐香,上面还摆放了素斋点心和茶水,以及一些干果、鲜果,满满当当的。

    内室里只置了一个炭笼,有些冷。

    沈昭嬑坐在杌子上,有僧人端着火盆过来,里面的银丝霜炭还没烧过芯,是刚刚才生起来的。

    逐风将齐雍面前长案上的吃食,都拿到她这边来。

    了明大师慈眉善目,两缕眉毛都白了,他声音很平和,同齐雍讲着经文,沈昭嬑不懂经文,不知道他讲的什么经。

    “……是故,世间的人,向来都不认识自己,更不知道自己不生不灭的、常住的真心,本来是清净光明的。平常都被妄想所支配,认为这种妄想作用,就是自己的真心。所以发生种种错误,在生死海中轮转不休。因外貌色相的美妙,就生出欢喜,便觉着这是真心。”

    “心,究竟在哪里?”

    “什么样的心,才是真?”

    “在感想、联想、幻想、感觉、幻觉、错觉、思惟与部分知觉的圈子里打转,这是妄心。”

    “妄心是心理生理所产生的,才有了种种的痴迷与贪爱。生了痴爱以后,就普遍地遮障了自性本觉的光明。”

    “真心,应该离开现象所有的色、香、味、感触等等事实作业,超越感觉、知觉的范围,元本清净正觉,光明寂然,才得真心自性。”

    齐雍盘腿而坐,眉目低垂,正摸捻着香珠,宝相庄严的模样,在沈昭嬑眼里,竟比对面的了明大师还多了几分庄严佛性。

    目光落在齐雍手中的香珠手串上。

    通髓香珠送了他不过月余时间,便已经被他养出了油润的光泽,褐色的珠子变成了玄色,黑中扬红,显得厚重内敛。

    齐雍的手很好看,他是冷白皮,像汉白玉一样冷硬,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他一颗一颗地捻着香珠,手背上微微凸起筋络,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蕴在经筋里面,一旦筋络爆起,力量喷发,轻易就能捏断一个的脖颈……

    沈昭嬑头皮一麻,僵硬地转开了目光。

    齐雍垂眼,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拿了一块瓜叶菊饼吃,他慢慢将香珠缠到手腕上去。

    “世人被各种心理状态的情绪和妄想所烦恼,所谓我执,又名我障,我执故我障,我知故所障。”

    了明大师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阿弥陀佛,施主是愚昧当中的迷人。画地为牢,自甘舍大而取小,迷心认物,不能游心于方之外。”

    “施主悟的是本我,而非超脱。”

    “与我佛背道相驰,终此一生难脱执我苦海。”

    “阿弥陀佛。”

    他起身行了合十礼,齐雍纹风不动地坐着,也回了一个合十礼。

    沈昭嬑便是不通佛法,也听明白了,齐雍的意思是:我执着于心理、生理所产生的妄心、妄念、妄想……一切虚妄,所以产生了真心,我也知道这份真心是执亦是障,就是因为所知,所以执于障。

    总结一句,我执我的,干卿何事?

    了明大师走出内室,齐雍这才起身向她走过来,坐到对面的蒲团上,与她对坐。

    他吩咐守在门口的逐风:“取一条干净的绒毯来。”

    窗牖上糊了白皮纸,薄滑透光,外面天色似是又阴沉了些,内室几盏酥油灯,显得有些暗。

    沈昭嬑问齐雍:“了明大师方才讲了什么经?”

    “是《楞严经》,”屋里有点凉,齐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沈昭嬑,同她解释,“体悟清净本心,感悟真心自性,且自性常住的经文。”

    沈昭嬑不感兴趣,没再继续问:“你怎么会来静云寺?”

    齐雍神情微顿,看了看她,只笑着说:“心中有些疑惑,便找了明大师相询,希望得他指点迷津。”

    他也会有疑惑吗?沈昭嬑听得一怔:“那你的疑惑解开了吗?”

    眼前这人是她见过,心性最为坚忍之人,这世间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的。

    齐雍摇头又点头:“佛法解不开心中困惑,不过疑自心中起,答案自然也要从心中求,旁人都帮不了我。”

    他听了沈昭嬑的“替身说法”,当天晚便又梦见沈昭嬑在哭,心中莫名有些在意,听说了明大师来了静云寺,便过来相询。

    了明大师便同他讲了《楞严经》,告诉他何为妄心。

    沈昭嬑忍不住笑:“难怪了明大师说你与佛无缘。”

    旁人听了经文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总有一些体悟才是,可齐雍却认为佛法解不了疑,答案要从心中求。

    她怀疑了明大师临走前,说齐雍是愚昧当中的迷人,很可能是在骂齐雍愚昧不悟。

    她抿着嘴,嘴角不住的上翘。

    齐雍暗骂了一声老秃驴。

    这时,逐风拎着一个筐子,带着红药一起进屋,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聒噪的臭丫头,就跟老僧人念经一样,小嘴叭叭叭……没完没了地指责他,凭什么拦她的话……这都无所谓,他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但是!这丫头居然说,要向自家小姐告状,说自己欺负她!

    她家小姐是内定的齐王妃,他未来的女主子。

    逐风心里慌的一批,又稳住了。

    可接着,这丫头还说,没准她家小姐就向齐王殿下告他一状。

    逐风暗暗一寻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万一殿下色令智昏……

    逐风他顶不住了,把绒毯扔给了红药,把人一起带进了内室……反正一会儿殿下发话了,她想留也不敢留。

    齐雍拿过红药手中的绒毯,递给了沈昭嬑:“把绒毯搭在身上。”

    内室并不大,烧了一个火盆,一个炭笼,沈昭嬑不觉得冷,把绒毯搭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