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沈昭嬑回到府里,便召了管事过来问话。
得知父亲在府里宴请了同僚,其他一切如常,沈昭嬑放心下来,亲自把六婶子送去了福安堂,顺便与老夫人说了离家这些天,家里的一些人事。
六婶儿从旁听着,大小姐温言细语,态度恭敬……
显是担心老夫人身子病着,却还操心家里的事,所以把事家里的事说给老夫人听,好安老夫人的心,让老夫人安心休养着身子。
管家上的安排,也都一一说了,她若做得不好,老夫人听了,也能及时纠正,家里也不至于出错,当真是孝顺又体贴。
沈昭嬑坐了一刻钟,就恭恭敬敬退出福安堂。
红萝急步走来:“小姐,大夫人一回到府里,就请了金太医进府。”
金太医擅长妇儿科,也是老太医了,皇上许多年不曾临幸后宫,他领着朝廷的俸禄,也不用进宫当值了,经常往来勋贵人家与人看诊。
想着母亲这一路车马劳顿,沈昭嬑心中一紧。
通州距离京里也不太远,沿途都是官道,路修得平整宽阔,两马四轮的马车,坐着也一点不颠簸,去的时候,母亲也都好好的,怎么一回到家里就……
沈昭嬑越想越担心,加快脚步,匆匆进了主院。
柳心瑶梳了鬏髻,余发披散在肩头,靠在迎枕上,气色红润,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妱妱怎么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在族里待了三天,家里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赵嬷嬷搬了锦杌,沈昭嬑坐在床榻边上:“听说您请了太医,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您身子怎么了?可是这一路车马劳顿有些不适?金太医方才是怎样说的?”
柳心瑶微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在族里,宗长太太见我肚子长得快,觉着我怀了双胎……”
沈昭嬑睁大眼睛,表情和柳心瑶那会不是说一样,只能说是一模一样:“这……”
柳心瑶噗哧一笑,拉着女儿的手:“金太医诊过之后,不是很确定,后来听说沈氏族里历年就有生双胎的情况,便说怀双胎是有血脉遗传的,双胎的概率很大,还给我开了安胎药,让今后要更仔细一些。”
话没说死,但安胎药都开了,看样子也有七八成。
沈昭嬑总算反应过来了,嗔怪地看着母亲:“这么大的事,之前在族里,您怎么没同我说?”
柳心瑶笑:“见你在族里玩得开心,不想让你担惊受怕,妱妱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无忧无虑的,就像小时候在院子里和丫鬟们一起踢毽子,那时你穿着百蝶的粉色衣裙,前踢、后踢、旋踢、后空翻踢、下腰踢,侧踢,倒立踢……花样百出,就像跳舞一样好看。”
妱妱在族里人缘好,她每天同族里的姐儿们跳绳、打锤丸、蹴鞠、踢毽子、斗茶、茶香、斗绣……
小辈们是玩得开心,就是有点费长辈们的钱袋子。
光是彩头都不知道给出了多少。
姐儿们也就过年这段时间,能尽情表现自己的才德,获得长辈的夸赞与奖赏,得了长辈们的认可,会受到家族的重视,长辈们给的奖赏,大多都是很体面的东西,也是她们将来的保障。
长辈们也乐意看姐儿们优秀出色,便是肉疼,也是乐得的。
沈昭嬑有些脸红:“我许久没玩了,都有些生疏了。”
族里人多,光嫡枝的姐儿们都有二十几个,大家年岁差不多,又都是一族的姐妹,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凑在一起就热闹起来了。
前世今生,她许久没这样疯玩了。
她连忙转了话题:“对了,金太医还说了什么?母亲怀了双胎,需要注意些什么?”
柳心瑶道:“目前一切还好,后期月份大了,可能要会吃些苦头,不过金太医说,我的身体很健康,还处于巅峰时候,小心照料些,身体也能吃得住,以后每隔十日进府为我诊脉一次。”
沈昭嬑心里依然不安,自古以来,怀双胎的妇人都是九死一生,有些朝代,双胎一直被视为不祥,民间甚至还有去幼留长的陋习,大周朝没有这种说法,前几代王朝,也都没有。
反之认为双胎是一花双蒂,是双喜临门。
儿奔生母奔死,哪个妇人生孩子不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怀双胎的妇人生产会更难一些。
柳心瑶安抚她:“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跟你爹一个样?一听说我很可能怀了双胎,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哪有这么吓人的,族里就有厉害的稳婆,不仅会照看怀了双胎的妇人,还有一手正胎位的绝活……”
宗长太太之前就提过,那稳婆精通药理、穴位、推拿,之前接生过族里一个双胎妇人,那妇人生了一个,到了第二个就力竭了,稳婆就使了缩了手骨的绝活,直接把孩子扯出来的。
沈昭嬑笑了笑:“回头让爹爹把人接进府里。”
柳心瑶就说:“这会儿该出发了。”
沈昭嬑睁大眼睛,柳心瑶噗哧直笑:“他吓得不轻,要金太医给我开落子药……叫我臭骂了一顿,让他回族里去请稳婆。”
免得他心里不安稳。
沈昭嬑握着母亲的手:“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她趴在母亲的床沿,小声地说,“您不在,老夫人会欺负我的。”
柳心瑶眼眶一湿,突地想到了妱妱那时在福安堂,拿着金剪的模样,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娘会好好的,会一直护着我的妱妱。”
当天晚上,沈昭嬑留在主院,陪母亲一起睡,她依偎在母亲怀里,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第二日,沈昭嬑回了梧秋院,就寻了乔姑姑。
乔姑姑进梧秋院也有一段时候,她性子安闲,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安排沈昭嬑生活起居,偶尔也会帮着调教院里的下人。
沈昭嬑说明了来意:“……母亲毕竟也不年轻了,若真怀了双胎,我担心她身体吃不住。”
皇后娘娘生三皇子时,年岁比母亲还要大些,听说怀三皇子时,身体情况也不怎么好,是靠乔姑姑以食医的手段,保了母女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