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奢求
神源一还是没有斩尽杀绝，剩下的那些瑟瑟发抖的仆人说到底也是些底层的可怜人，要说善恶的话那肯定是会有些小恶在身的。
但他们是怎么也比不上那些在这个时代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咒术师的，匹夫一怒、行之一恶最多也不过沾染上几条人命罢了。
这要放在现代必然会是一个能上头报的恶性杀人犯，但就算是这样的恶人，和神源一看到的这冰山一角相比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肆意杀人的咒术师、不把人当做人的贵族，还有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无法抵抗的诅咒。
神源一不是圣人、他也不是神明，他眼下当然可以杀掉这些靠着践踏别人生命而得以高人一等的货色。
那之后呢？除非他去把那个贵族的势力全都斩草除根，否则等到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岂不是就是这些无辜的人遭难之际？
而以上……可以算是神源一对自己的安慰之言，在这一切的底下、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这个时代并不属于他，甚至很有可能从这千年前的平安时代直到他所熟悉的那个现代，全都与他无关。
当你已经知晓这时的代浪潮将要如何发展，四季轮转、光阴似水，一切的一切都将会湮灭在无情的变化之中。
术师的厮杀、权贵的争斗、哪怕是无法用人类寿命去衡量的诅咒，都将会迎来不断循环的终结、新生。
那这一切对神源一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解决这些令人作呕的家伙，但当目光放在更高的纬度，这些行为也只是慰藉自己的一些举动罢了。
就这样，在询问完一切然后放走了那名贵族后，宿傩便被留了下来，他实际上还没有名字，而神源一当然也不打算给他取一个。
在这种种原因促使下，神源一选择了最稳妥也是对现状没有更好或者更坏影响的做法，那便是维持现状。
因此这种做法可以算是目前最好的应对方式了，而至于宿傩……当然是被神源一留了下来，暂时不杀他不代表神源一会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只要别在他们身上割肉，这一点点面子上的践踏也是可以被接受的，当然这种前提是你得有能轻易踩着他们脸面的能力。
那种看向神源一的眼神绝不是什么打量同类的目光，就是在那些特级诅咒的眼中，神源一也没看到过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贵族的脸面有时候很重要，重要到他们能因此与他人发起厮杀，但有时候又不是那么重要，他们也能在“恰当”的时候把它放在地上，即便被人踩上一脚也没甚要紧。
之前那名贵族不也说了吗，这个从双生子的不幸中诞生的忌子从小便能生食血肉，其各方面都绝非常人。
待这些麻烦都消散后，神源一这才第一次更仔细的与现在的宿傩互相观察着。
因此神源一才笃信即便是这个时期的宿傩也绝不会那么简单，绝对、绝对不能以正常的标准去看待他。
被饶过一命的贵族即便事后再记恨他，按照这些人的想法，以他们根本不会将“鬼村”中那些人放在眼中的作风。
现实不是话本，复仇、寻仇是有，但在面对一个莫测的敌人时，他们利益上的损失又没有丢失多少，这种情况大概率都只会是息事宁人。
在找到时空穿越的真相之前，神源一都打算将宿傩控制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当中。
“你能听懂我的话对吧。”
他和人这种东西已经无法建立什么联系了，他的外表只是一种欺骗，即便已经和常人大相径庭，但他藏在这副躯壳之下的本质甚至要远比其外表更加扭曲。
如果仅仅是被抛弃、歧视的经历就能造就出一个比诅咒还要诅咒的存在吗？如果可行的话那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还会少吗？
就算考虑到咒术资质的问题，这样的例子再稀有也不至于一千多年只有宿傩一个吧。
一个被抛弃的忌子会成为日后恐怖的天灾代名词，这其中的过程绝不会是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造成的。
事后待神源一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去找这些‘蝼蚁’的麻烦，其实更大的可能性还会是他们压根不会再试图寻仇神源一。
神源一毫无预兆的开口道，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笃定，那就是现在即便还是个孩子的宿傩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后者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仅仅是这片刻的接触，神源一心中便莫名明悟了一个事情——眼前这个畸形、被诅咒的孩子。
对于他来说，改变这个时代远没有追寻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重要。
之前用‘业火’在咒力上的表现性质融毁铁笼也在证明他的咒术天赋已经觉醒。
没有等待宿傩给出什么明确的回答，神源一又接着自顾自的安排了对方的后续。
“一起去平安京吧，去找到那个家伙，那个叫做羭索的家伙。”
“跟上来吧。”
神源一转头向村子中走去，也未曾说宿傩不跟上来的后果，而在他抬脚离开后，地上伏在一片残骸中的“忌子”的脸庞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但他却在片刻后果然站起了身。
矮小的身影随虽然有些许亦步亦趋，但的确是跟上了神源一的脚步。
“我该走了，你们要换个目的地，如果……算了。”
和水野善彦进行了最后的告别，去往平安京的未来注定了不会平和，而这一老一少如果也跟上这趟旅途，神源一倒是能在某种程度上保证他们最基本的生命安全。
但咒术的世界可不是这样，死亡、回溯……这样的循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接受的。
两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人被卷入咒术的世界可不是什么奇妙的冒险，神源一与宿傩那场最终的决战能参与其中的术师都是寥寥无几，更遑论这些凡人。
然而水野善彦在听了神源一的话语后却提出了一个请求：“大人、老朽知道您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您和那些老爷、阴阳师们都不同。”
“老朽斗胆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神源一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老头，这种忐忑他在这个老人的身上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知道这个还未说出口的请求对其十分重要，重要到他能冒着可能得罪一个强大术师的风险提出一个僭越的请求。
“你在某种程度上也能算是救了我一命，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水野善彦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不安和坚定共存的神色，他不知道这位看似足够‘友好’的大人是否会答应他那可以说有些冒昧的请求，但他必须一试，因为……
“大人，老朽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活不了太久，加上这一身伤病，不知明天还是后天就会犯疾而死。”
神源一皱了皱眉，在这个时代像水野善彦这种寻常人能正常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非常少见的了，而他们大部分人只会更早的完成寿命最后的时刻。
没有现代的医疗水平，加上还有诅咒等各种频发的“灾害”，别说老年人、即便是年轻人也说不好就会死在某次爆发的诅咒灾难之中。
而水野善彦这样的身体情况即便是反转术式也无能无力，因为这便是时间以及身为人类最无情的地方，那就是自然的衰老、身体长久的损伤所带来的必然结果——死亡。
水野善彦突然跪伏在了地上，他将额头抵在地上孤注一掷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的孙女……大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在这种世道她是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的，我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大人您能带着她离开这里，让她……能够拥有一个人生。”
残破的屋子中陷入了寂静，正当水野善彦以为神源一被他过分的请求惹怒，而他开始被恐惧的心情填满心底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了神源一的回答。
“我答应你。”
老人抬起了头，面容上尽是惊喜的神色，而神源一的想法也很简单，安排他孙女的事情换个角度想其实也不难。
在日后如果他要与大部分人为敌的时候，那就把她安排到“与世隔绝”的地方。
如果相反的话那以神源一的实力要取得一些地位还是很容易的，安排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也不过举手之劳，唯一麻烦的就是他的孙女还小，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神源一有种预感，找到羭索以及之后的事情很有可能没那么简单，那么水野善彦的请求也不是不可以应允。
“亲人……”
在神源一思绪万千的时候，女童已经在她爷爷依依不舍但又非常开心的唠叨中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清澈的眼眸中转瞬便蓄满了泪水。
她或许不懂一条安稳的未来道路意味着什么，而她只知道爷爷要与她分别了。
但这孩子懂事的也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即便伤心的泪水都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的抱着她最后的亲人。
不知怎么的，神源一看着她想起了曾经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他们在失去亲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现吗。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恐怕这个孩子永远不能像他们一样大概率能有一个相较更美好的人生。
至少不会随便的、如虫豸一般随便死去，而这……也仅是水野善彦唯一的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