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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风起

    到冬至时,西北已经落了好几场雪。

    德阳郡主也生了一个女儿,喜得蒋文涛门都不肯出了,抱着他的掌珠不肯撒手。外头落雪纷纷,生怕把他闺女冻着了,回回心疼得直哆嗦,“苦了我女儿了,怎生在这时节。”

    恨不得把屋子

    害得德阳郡主大冬天的竟是冒出一身汗,见他来就气得赶他。

    而京城齐亲王府给取小名为“小北北”的外孙女,送的贺礼也到了。随贺礼还给赵广渊带来了京城及各路的消息。

    赵广渊又忙得不见人影。

    整个西北背地里暗流涌动,明面上却生机勃发。

    土豆一亩十几石高产的热度并未消散,几乎西北所有百姓,但凡家里有田土的,都到各县驿站或是县衙买土豆种子。而原先跟着种的部分百姓,留足了土豆种后,光卖土豆就得了不少银子。

    家里一下子就富裕了起来。

    分给辖下百姓种子后,又卖给大齐商人不少,越王府还自留了不少。每日在函谷城大街上做各种土豆吃食,在各大食肆饭馆也上新土豆做的菜。

    每天银子不少赚。

    又因着限量,越是吃不到,越是让人趋之若笃。百姓手里买来的种子后来还被商人们炒出了高价。也有些见钱眼开的百姓偷着卖出去不少。

    赵广渊派人拦了几次,偷偷交易的情况才少了。

    土豆的热情还未消散,棉花又收了。

    函谷城的布铺里,上了一种叫棉布的布料。还有半成品的皮棉和花绒。荷包鼓了一些的百姓,也愿意与这种新布料来个亲密接触。

    等买了棉布回去做了衣裳,越发觉出棉布的好。填了棉花的被子,大冬天的再没起过夜。

    函谷城县衙的棉籽又一次卖疯了。

    因着今年的棉花只在军田里种植,剥下来的棉籽都集中收了起来。棉籽也像土豆一样,由函谷城县衙分配至各城。

    同样要求各城百姓凭户册地契按量购买。

    今年棉田一亩地产棉在三百斤左右,一亩能收40斤左右的棉籽。今年军田足有八千顷地是种了棉花的。如此光卖棉花和棉籽,明年百万大军的粮晌也挣出来了。

    实在是可喜可贺。

    整个西北军吃得饱穿得暖,训练也是越训越有劲头。不到一年,西北军面貌焕然一新,不说个个以一当十,但号称百万雄师那是名副其实。

    由原吕家军的一万精骑,已扩充至十万精锐骑兵。训练场上的呼喝声,令己方士兵都胆寒。

    “满仓!”

    函谷城大街一处少人的街巷,洛满仓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忙停住脚步回头。

    “村长!”

    “哎。是我。”两人见面分外亲热。“我问了好些人,听说你住在这里,便寻了来。原本你不是到了扶风县吗,怎地跑函谷城来了?”

    原本村人都不太愿意往西北来寻活计,因这边离边境较近。哪怕后来越王打退了番兵,乡亲们也只敢在离函谷城远一些的城池找活。

    “扶风卫营那边的活结束了,听说函谷城这边的织坊要人,我们便过来了。这边离互市近,也是想到互市那边见见世面。”

    一家人都去过互市,可算是见大大的世面。

    那高鼻深目的外番人,个个高大威猛,头发还各种颜色,讲着各种他们听不懂的话。实在是新奇的很。

    要往常,见着这些人他们都要吓得远远地躲,但现在见他们与大齐商人和百姓,在比手划脚的做生意,感觉番人都可亲了不少。

    村长没想到满仓还带着家小到互市那边开眼界了,他才来几天,还没去过那边呢。

    问了洛满仓几句,越发想在回家前去那边涨涨见识。“那些番人,连咱们村里家家都会腌的咸菜都高价买,早知道我就带几坛来了。”

    咸菜谁还不会腌。

    听洛满仓说一坛咸菜都卖出半两银子,悔得村长肠子都青了。

    再看满仓,原本被生活压弯了的腰,竟是挺直了。眼里也有光了。“今年怕是挣了不少吧。现在还往函谷城来,过年是不想回村了?”

    洛满仓嘿嘿笑着挠头,“也没挣多少,倒是把明年一大家子的花销挣出来了,也给几个孩子攒了些说亲的钱。”

    “那看来是没少赚。”

    村长看了一眼洛满仓背的大背篓,“这是去了棉籽的皮棉?背回家是要做什么?”

    洛满仓看了一眼被他压得结结实实的篓子,眼里都是笑,“是皮棉。从王妃的铺子领了这些皮棉回家,我带着我爹和大小子把它弹熟,孩他娘她们剥绒,捻线,做好了再送去王妃的铺子。”

    村长点头,他一家也是听说了函谷城这边布铺招工,招人给将士们做衣服被子,才送了家里的女眷过来的。

    但他家并没有像洛满仓这样,全家出动,现在冬至都过了,还一副眼里都是活不打算回家的样子。

    “越王和王妃真的活了西北无数百姓。”估计现在整座城都没人是闲着的,怕不是在弹棉花,捻棉线,就是在做将士们的衣服被子。

    洛满仓连连点头,很是赞同村长的话。

    他没过越王和王妃,但他们教西北百姓种出了那样高产的土豆,又种出棉花这样可以做成保暖衣物的东西,简直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

    他们全家都跟着受益。现在一家人领活回来做,八个人平均一天就能挣三钱银子!一个月他们能存上七八两银子!

    过去哪里敢想。

    今年他们一家商量了,不准备回家过年了。等明年开了春,路上好走了,再带着买来的土豆种回家,明年一家人就再也不会挨饿了。

    像洛满仓这样被布铺招来的小工很多。大多数人都是领了活拿回家去做。

    棉花收上来,从剥棉籽去杂质开始,到制成棉布,制成棉衣棉被棉袄,需要十几道工序,在如今纯靠手工的时代,需要大量的工人。

    而米娘子等织娘,从繁琐的小活里面解放出来,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新布料的纺织上,日以继夜地研究试错。

    终是在林照夏的指点下,织出了棉麻,棉绸这两种混织布料。

    连德阳郡主,蒋夫人和文氏等人都惊动了。

    对棉绸这种新布料爱不释手。才新织成的几匹还不待摆上货柜,就被几人刮分了。德阳送往齐亲王府的年礼里还送了一匹棉绸。

    齐亲王妃收到后,亦是惊叹连连,把它送到染纺染了色,命人裁成衣裳,才穿出来,就在京城引起轰动。

    林照夏得到消息,对明年卖布徒增了许多信心。

    而棉麻也得到米娘子等人的喜欢。因织出了新的布料,米娘子等人都得了厚赏,越发引得织坊的织娘和伙计们摩拳擦掌,想一展才华。

    织坊织出来的布料渐渐越堆越多,请人做的棉被棉袄也陆续发放到各军营。

    将士们收到厚衣,齐呼越王长泰长安,岁岁年年。

    赵广渊在百姓和西北军中的名望越发牢不可破。

    进入十二月,西北各处的雪越落越大,通往西北的部分道路被雪封了路,各地前往西北寻找活计的百姓,便都留在了西北各处。

    而京城,雪虽然落得没有西北大,但也不小。街上走动的人都少了。

    腊月二十,京城各衙门封印。忙了一年的朝臣们终于松了口气,纷纷脱下官袍,自在地寻亲访友,或赋闲在家赏梅赏雪。

    “太子找我喝酒?在迎宾楼?”定国公有些疑惑地问来传信的小厮,莫不是听错了。

    太子自来知道他是皇上的心腹,等闲不与他亲近,怕惹得皇上的猜忌,昨天才封印,今天召他喝酒?“还请了谁?”

    “小的不知。太子身边的近侍亲自上门送的帖子,小的便没问那些。”

    定国公又问了几句,才挥退了他。想了想,便换了外出衣裳赴会。

    雅间里,太子已等候多时。

    “微臣见过太子。”

    “定国公不必多礼,坐吧。”

    定国公来的路上还想东想西的,这会倒是什么也不想了。神情在在地在太子对面坐下。

    环顾一圈,发觉现在的迎宾楼也学了会仙楼的风雅,在楼里各处及雅间内都挂上本朝名儒或才俊的字画了,倒是给迎宾楼添了些人气。

    风头也不独让会仙楼领了。当然也可能是越王夫妇不在京城的缘故,底下的人怕是没有用心经营。

    “倒不知定国公对字画也有兴趣。孤回去便让人在库房找一找,寻几幅好画送到府上。”

    “臣惶恐。臣不过一界粗人,哪懂这些。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臣就是觉得这几幅画颜色挺好看。外头堆了雪,白茫茫一片,这画作红红绿绿的,瞧着就让人高兴。”

    太子往墙上瞥了一眼,对画作上颜色艳丽,用色大胆的富贵名花皱了皱眉。

    嫌太俗气了。

    这迎宾楼鉴画的水平到底不如东宫一众幕僚。

    “先前宴会上,太子妃听说尊夫人思念世子,还建议她去信让世子回来过年,不知展世子可在路上了?”

    定国公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曾建言夫人给骞儿写信,让他回京?太子现在问这个是何意?

    “犬子如今身在西北,怕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吗?凭定国公与父皇的关系,哪有什么身不由己。端看想不想让他回来罢了。”

    定国公一颗心紧了紧。

    太子又道:“前几日孤才见着世子夫人和两个孩子。展骞去西北快一年多了吧,若是在那边有了佳人伺候,不思回京,怕世子夫人要伤神了。”

    太子这是何意?在暗示骞儿有异心?

    “骞儿夫妻是打小养起来的情份,连他娘要往他屋里塞人,他都能生几天气,”定国公笑笑,“我还是了解我的儿子,他没那个胆。”

    “没那个胆?”太子笑笑。

    往定国公腰间看了一眼,又瞥开。“来来,陪孤喝一杯。这冬日天寒,唯这酒能让人热起来。”执起酒壶要亲自给定国公倒酒。

    “臣惶恐。”定国公推辞着,怎敢让太子给自己斟酒。接过酒壶便给太子倒起酒来。

    见太子饮下,也跟着喝尽杯中酒。

    宫中,至正帝看着空空的桌案,有些不适。才想到朝廷封印了,各衙门除非有紧急军政要务,怕是不会再上折子。

    闲下来,至正帝忽地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直到刘起进来,“禀皇上,皇后宫里的姑姑前来传话,说是皇后念着您这一年的辛苦,特备了薄酒准备了您素日爱吃的菜肴,想请您去坐坐呢。”

    至正帝愣了愣。皇后请他?

    本不想动。今年太子和皇后在他面前哭诉过多回,请求责罚越王,召他回京。结果他一直没有表态。他怕见着皇后。

    只是再一想,今年因着越王一事,令皇后和太子受了诸多委屈,心里也有愧。

    起身,“摆驾。”

    “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