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南门户,
距离大梁城下不足十里地,
兵马嘶吼,气势磅礴,经过几天的行军,王子腾所部,朝廷南下大军十万余人马,已经到了大梁城外,眼见着城池就在眼前,满面风霜的王子腾,皱了皱眉,显得太过安静了,而且城外,为何设置了大量的拒马还有陷阱兵漕,费解。
此时,身后的内侄王仁,满脸喜色,终于到了,尤其是天气,已经放晴,心情大好,
“叔父,总归是到了,今晚到城内好好休息一晚,把衣服换上,带了几件衣裳,连绵几天大雨,全都湿漉漉的。”
王仁说着说着,就抱怨起来,也不知出门没看黄历,走了近乎十天的路程,下雨天就占了多半,拖累行军队伍不说,要不是叔父安排,早早多备上一些干粮,大军吃饭就是一个问题,在军营还没感到有多苦,这一出来,嘴角都冲个泡。
王子腾骑在马上,神情肃穆,根本没有理会于他,仔细望着望去远处的大梁城,如此这般布置,显然是做防御之用,那这样说来,南边的林山郡城,危险了,想到此处,赶紧一抬手喊道;
“全军听令,大军在大梁城,北城门外,安营扎寨,”
随着王子腾一声令下,中军所部,
所有的传令兵已经四下而出,随着军令的下达,各部兵马缓缓停下,在距离大梁城还有十里之地,就开始安营扎寨,并且把大营安在城池北侧分两侧设立,互为犄角以作依靠。
王仁不明所以,也抬头看去,只见城池上面,人影攒动,并无异常,叔父为何在此安营扎寨,还想再问,却听见身后的营官已经过来请示汇报了,无奈,只能打马回去,刚一走,就听见叔父交代一句,
“王仁,速派出游骑警戒,”
“是,节帅。”
一声令下,王仁赶紧打马回去,
最后面,
负责殿后的禁军康孟玉,还有贾琏所部,一见前军停下脚步,即有传令兵前来,传令,立刻吩咐麾下,前去左营驻扎,
“康兄,你是随我一起扎营,还是单独驻扎?”
贾琏四下瞅瞅,皆因此地平坦,视野开阔,又有河流穿过,是个好地方,可比进城要好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一出来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也越觉得荣国府实在有些憋闷,只不过没有女子随行,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在身边不远处的康孟玉,骑着马拉着缰绳,也随之望一望,官道两侧,地方很大,与其一块扎营,还不如自己单独扎营,来的痛快,回道;
“不劳贾兄费心,此地那么大,还是不要聚在一块,你既然去了左侧,我就在右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好,既然如此,咱们各自散开,来人啊,左行军,驾。”
“哈哈,好,驾。”
二人爽朗一笑,各自领着兵马分两侧而行,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内外,传出甚远,丝毫没有意识到为何要在此地扎营,想来节帅,应该有所思量。
而城内,
四日前,早已经到了的先锋开路大军,吕代元节度使,接到了王节帅大军赶来的消息,赶紧上了城头,往外看去,果真黑压压一片大军往这边推进,暗道节帅速度可不慢,苍老的面容上,紧皱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快,你们二人,随我进大营。”
“是,父亲。”
吕丛云点点头,吩咐副将,准备亲兵坐骑,在城下等着,只有二弟吕士文在城头磨磨唧唧,似有思索之意,好像是想到什么,快走两步,叫住了急忙下城的父亲,问道;
“父亲,王节帅为何在北城外扎营?”
已经下了城墙的吕代元,闻言心中一动,脚下的步子就停了下来,心中猜测,二子可是看出什么了,
“当然是谨慎,在京城,素闻节帅从不贪功冒进,扎营在北城外,就是如此。”
话也不能说的太明显,扎营北城,不过是以大梁城为警戒之所,如若敌军来袭,首当其冲就是大梁城,毕竟城池坚固无恙,若有敌情,后营可有时间迅速反应。
听到父亲解释,吕士文点点头,倒也说的没错,不过,有些谨慎过头了,
“父亲说的也不错,可是儿子觉得,节帅过于谨慎小心,南边,我等在这几日时间内,已经派出大量斥候,如果林山郡城有变,定会发觉,可是,这几日,林山郡城基本无恙,如何会有这些担忧。”
“啊哈哈,你能想到这些,为父心中甚安慰,可是士文,你忽略一点,陈州城丢了的情况下,郡城如此做派,看似无恙,实则是包含祸心,就不知道布政使于仕元那个老匹夫,内里卖的什么药,”
吕代元哈哈一笑,随即脸色阴沉下来,打了一辈子仗,如今却看不明白了,闹出这些文章,看样子,内里不简单,
“父亲所言极是。”
吕士文忽然大悟,这些天派出的斥候去探查,一切安静如常,并无异样,现在想来,越是安静如常,越是最大的不正常,姜还是老的辣。
二人叙完话,众人不敢再耽搁,急匆匆下了城头,吕代元带着两儿子,出了北城门去了中军大帐。
而随着王子腾大军的到来,城内细作接到线报,赶紧通过秘密渠道传了信,
不久,
林山郡内的布政使于大人和前太子义忠亲王周永孝先后得了消息。
于仕元的府邸,后院,青山凉亭之内,
师徒二人在亭中铺了软塌垫子,席地而坐,二人面前摆了一张桌子,简单放了一些糕点和茶水,别无他物,好似悠闲品茶一般,周永孝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口齿留香,略微有些苦涩感,回味无穷,
“老师,此茶还是原来的味道,青山茶,应该只有老师这里有了。”
心中有些感慨,所谓的青山茶,就是老师祖地,那一处青山上的野茶,虽然不知名,但是被老师细细养了一番之后,茶水泡出来的味道,不下于江南那些贡品,殊为难得。
于仕元笑了笑,摇摇头,
“茶好不好,不在于茶叶本身,而是历次翻炒的手法,用到好处,粗茶也有味道,用不好,就算是江南云雾茶,那也是白费心思,这几日可是等的心焦了。”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如今城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这个风迟迟不来,总归有些忐忑不安,人之常情。
被老师看出来端谜,周永孝也不尴尬,点点头回道;
“被老师看出来了,如今吕节度大军已经回到城中,时间上,这都三日了,也不知王子腾所部,走在官道上,动作那么慢呢?”
按理说,走官道,即使行军缓慢,三日内必到,如今都过了四天,还没有消息传来,不会是绕道而行了吧,想想也不对,就算是绕道,那也只能去西河郡,可是西河郡官道年久失修,真要走那里,到郡城不知何年何月了,
于仕元笑笑,摸了下胡须,又给义忠亲王倒了茶水,
“殿下,不是他王子腾动作慢,是这几日的雨水给耽搁了,那么多人马,总归只要考虑周全的,另外有一点,或许是他起了疑心,”
于仕元把茶碗里的茶水添满之后,放下茶壶,又道;
“王子腾这个人,老夫接触不多,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京官,到了兵部任职一段时间,之后和贾家联姻,就平步青云,一连做到了京营节度使的位子,靠的就是贾家的恩泽,所以说,王子腾算计过人,为人谨慎,所以想要他快,是不可能,”
“那,老师。”
周永孝还想再问,
突然,亭外一声急报传来,
“报!老爷,大梁城暗线急报。”
亭子外石台上,
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校尉,快速奔跑过来,在台阶上单膝跪地,手上拿着纸条奉上,
亭内正在叙话的二人,话音一停,心中一动,暗道,王子腾来了。
“拿过来,”
“是,老爷。”
校尉迅速起身,走过去,把密信递上去,
于仕元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王子腾中军大部,扎营于大梁城北十里。
看着手中的密信,果然如此,是王子腾的性格,遂把密信递给殿下一观,周永孝伸手接过来之后,见到是王子腾大军到了,面上有了喜色,
“老师,说曹操到曹操就到,来的也是时候,如今刚刚下过大雨,外面地上泥泞不堪,他带来的骑兵,行动不便,咱们准备的那些,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只要王子腾人到了,后续的动作,今日就要动起来,想必楚教主,等候多时了。
“殿下,还不能掉以轻心,王子腾此人毕竟熟读兵法,虽然没有带兵的经验,可就是这个谨慎,不好对付,不过,这一次,就看他忍不忍得住了,”
随即看向报信的校尉,吩咐道,
“速去通知吴世明,让他把提前准备的青壮新兵集结起来,准备守城,并且通知城外躲藏的太平教楚教主,告诉他,人来了。”
“是,老爷。”
校尉一脸郑重,跪拜在地,随后领命而去。
眼见着风云即会,本还有些担心的周永孝,此时却心平如常,今天王子腾来了,这场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也不知道,吕节度使会不会第一个冲过来,想到太平教楚教主带来的人马,听说近乎三十万人,心底,隐约还是有些警觉,太平教实力如此膨胀,那传承百年的白莲教,又会是何摸样。
记得前几日,暗探来报,说是东边的有些地方异动,定然是白莲教所为,就是不知其实力,比之太平教的如何,还有怀州,想必朝廷已然保不住,所以,白莲教距离自己并不远,难不成他们,也把目光盯着这里!
想到此,原本计划上的事,就有了一丝漏洞,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老师,也不知太平教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不需要担心,机会来了,太平教可比我们还急,如今戏先唱起来,最后,就看王子腾上不上当了,”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于仕元脸色还是凝重,但细细一想,要是换成洛云侯领兵,还真有些担心,此人用兵不拘于形,毫无兵法韬略,但是王子腾的谨慎,是个大漏洞啊。
林山郡城,南边十五里的林地内,飞鸟不落,隐约有炊烟升起,林中大帐,太平教副教主楚以岳,坐在主位上,而其余护法等人,分坐在两侧位子上,
“诸位,郡城里来了消息,于仕元那个老狐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今能来信,说明王子腾的大军已经到了,”
说完,把手上拿的一封书信拆开,细细看了一番,果然,王子腾所部,已经到了大梁城外,时间太久,不能再等了,
“楚教主,既然如此,我等何时动身。”
左护法左凌,眼里精光一闪,大军来此多日,消耗甚大,虽然郡城内的官兵,夜里偷偷多次运送粮草,可是不能久留,再不进城,时间一久,粮草就断了。
“是啊,楚教主,这几日等的心焦,早点砍杀朝廷大军,我等也好好摆宴席庆祝一番。”
随之说话的是前护法卫思元,落叶谷一战,打的窝囊不说,本部兵马折损不少,虽有补充,更胜以往,但是心里的憋屈劲,实在是忍不住,
朝廷的兵马,也就是那回事,要不是中了谷地埋伏,何曾能让那个京南将军跑了。
其余人虽然未开口,但是跃跃欲试的表情,足以说明态度,楚教主微笑的点点头;
“好啊,这几日没有白白等候,他们所想,本教主早已经查明,如今林山郡城的官兵,都投向了咱们那位前太子麾下,大部已经开始在城外埋伏,好似要截断朝廷南下大军的后路,城内,就剩一些新招募的几万青壮守城,你们记着。”
楚以岳顿了一下,此战,不是为了真的夺城,而是为了埋伏朝廷的南下大军,所以,定要交代清楚,
“此战,我等主力大军,要对付的是朝廷援军,而不是为了夺城,配合咱们那位好太子唱出戏,里应外合,干掉他,可都明白。”
此话一出,帐内众护法立刻起身一拜,
“听楚教主之令,敢不从命。”
“好,既然如此,现在立刻发兵,兵围郡城,而后,左凌带领五万大军扎营在左侧,卫思元领兵五万扎营于右侧,本教主亲帅十五万大军驻扎在正面,贺强,你领兵三万,埋伏于左侧山坳处,至于郡城围困,杜少庆,你领兵五万,还有那些跟随灾民,你随意处置。”
楚以岳眼神里带着肃杀之气,郡城北面的防御之地,早之前,就已经被他派兵挖好埋伏,只等着自己大军前去,今日围城之后,不出三日,
王子腾必然有所动作,大梁城距离林山郡城,虽然只有一日多的路程,但是,只要进了京南的地界,王子腾就回不去了,
“是,楚教主,属下领命,”
几位护法满脸凝重,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是真的要和朝廷精锐对阵,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对付顾平的三万人马,就损失那么多人,何况这是近乎十五万大军,倾巢而出也不为过,
许是看出了这些人想法,楚教主起身,撩起下摆,安慰了一句,
“此战,无论如何都要打,一是我等粮草供应不上,二是麾下百姓盲从,不过是草寇之流,三是机会难得,前太子难得倾力相助,不要名声,只要此次成功歼灭朝廷大军,我太平教必然名扬天下,在京南吸引天下有志之士,大事可成啊,这也是教主的意思。”
众多护法一听是教主张世贤的意思,立刻如打了鸡血一番,同时喊道;
“教主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太平教天命所归,天下大吉。”
一阵山呼声过后,人群就散了出去,
楚教主的心腹付文书,从后帐走了出来,小声问道;
“楚教主,真的要拿几十万弟兄的血,去拼一拼吗?”
“机会难得,不得不拼,”
楚以岳叹口气,慈不掌兵,
“那教主那里?”
付文书动了动嘴,未敢在出声,楚教主知道自己心腹想说什么,随即摇了摇头,
“我和大哥起事之后,并没有想着争权夺利,如今朝廷势大,我等需要全力以赴,真要是夺了天下,大不了舍去这一身位子,又有何哉!”
眼见着楚教主心胸坦荡,付文书满脸羞涩,
“属下惭愧,愿为前驱。”
一个时辰过后,
南边官道上,忽然尘土飞扬,遮蔽了天日,连绵数十里的大军,旌旗猎猎,刀枪如林,阳光下,金属的光芒耀眼夺目。
林山郡城的了望塔上的士兵,眼见着城南有变,随即吹响了号角,
凄凉的号角声,响彻郡城的上空,
“呜呜!呜呜!呜呜!”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预备的大军,开始缓缓登城,
虽然兵甲齐全,可是众多兵丁的面目上,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手握着兵刃微微颤抖,显然是新兵无疑。
随着新军将领吴世明一声令下,
“全军上城头,准备迎战。”
各营的主将,纷纷带着本部兵马上了城墙,
而府军的精锐,则依旧是在城中大营内休息,
寇将军此时已经带着亲兵,到了恩师的府邸,去了后院青山庭院,寻见老师和殿下喝茶,赶紧走过去,拜道;
“恩师,殿下,城外南侧官道上,太平教主力大军,已经奔着郡城而来,看样子,是主力齐出,目测,约有三十余万之众,”
寇子敬脸色凝重,未曾想,太平教的实力,出乎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