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案件涉嫌机密，方亭不会和雅宁多透露具体信息，简单寒暄几句后，便转移了话题。
“我看了你的新闻发布会，沉稳冷静，不比霍衍深的表现差。”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雅宁也刻意让自己不去想。
骤然听到，她的心像是一只手抓住，深入骨髓的疼。
她垂眸，声音低沉几分，“他，怎么样？”
“挺好的，在证据确凿前，警方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就好。”
雅宁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可胃中却一阵翻滚，像是要将强压着的情绪，一股脑都吐出来。
方亭吓了一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累了就休息几天，别逞强，霍家那么多人，也不是非要你来挑这个梁子不可。”
“我没事。”
雅宁笑了笑，站直身体，又扫了眼被挖的一片狼藉的工地，半晌，说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她笑的勉强，面色苍白如纸。
方亭眉头瞬间蹙紧，双唇开合半晌，最终还是艰难的嗯了一声。
黑色宾利疾驰离开。
路上，陈束的视线几次瞥过后视镜内的人，担忧的问道：“夫人，我送您回别墅休息。”
“去蓝山公寓。”
雅宁望着车窗外，面无表情的半靠在后车座上，京都傍晚的霓虹自眼前飞速后退着。
脑海中却空空荡荡。
到了公寓门口，陈束在楼下等待。
她独自上楼，用钥匙开了门，厨房内飘出一股莫名的味道，像饭香，但是又明显夹杂着糊味。
“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自厨房内传出。
她抬眸，这才发现金发碧眼的男人正系着围裙，一手拿锅铲，一手拿调料瓶。
站在厨房门口，笑意盈盈的望向她。
“我找了个中餐厨师学，但老师告诉我，学中餐最重要的是胆子大，只要敢下厨房，做出来的就不会太难吃。”
说着，他又折返回去，不多时，端了两道菜出来。
雅宁没有动，余光睨了眼餐桌上的菜，黑乎乎的，不仅看不出是什么菜，连原材料是什么，都认不出来。
莱斯挠头，递了筷子过来。
“样子是难看了点，但味道应该不差，你尝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没有去接筷子，只是淡淡问道，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人命在你的眼里，就真的那么，不值一提吗？”
“先吃饭。”
莱斯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想去拉雅宁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望向他的视线中，忽然溢满恐惧。
莱斯怔了一下。
下一瞬，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猛地扬手，将筷子摔在地上。
“我等了你这么久，为你学中餐，希望讨你开心。结果，你却怕我？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他狂躁的怒吼着，像陷入困境的野兽。
雅宁脑袋针扎一般的疼，闭了闭眼，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半晌，她蹲下身。
将筷子捡起，乖巧柔顺的，坐在了餐桌旁，拿着筷子朝其中一个盘子伸了过去。
哗啦一声！
餐桌上的盘子被尽数扔在了地上，随便与烧糊的菜混在一起，落在纯白色地板上，像极了一滩垃圾。
莱斯疯狂，绝望。
“你根本不想陪我吃这顿饭，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装作乖巧的样子，坐在这里？”
雅宁面无表情，只疲惫的闭上了眼。
“是不是因为霍衍深？！你想救他，为了他，才来跟我示弱！”
“莱斯……”
雅宁声音沙哑，她睁开眼，发红的眼眶中蓄着泪，“为什么我们之间，不能和平相处？”
“我们是谁？我和你，还是你和他？”莱斯挑眉，金色头发在额前垂落，遮住了阴厉的眼。
从进门开始，他从未直面过她的问题，只想拉着她，一起在他愤怒的情绪你沉沦。
雅宁忽然没了耐心，倏然站起身。
“我真的不希望，我和你最后走到无法挽回的局面，莱斯，你别逼我。”
话音落地，她踩着满地狼藉，转身离去。
关门声响起，莱斯望着再次陷入空旷的房间，忍不住自嘲一声，最后嘴里溢出了一个名字。
“霍衍深！”
你真的，该死。
……
夜渐渐来临，京都再次陷入沉睡。
玫瑰庄园也早笼在一片黑暗之中，老爷子有早睡的习惯，再加上庄园里住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不热闹，也不需要夜生活。
忽然，一道人影顺着墙角跃入客厅，他并未刻意避开监控覆盖的地方，径直往二楼卧室去。
抬手，敲门。
“进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老爷子坐在卧室沙发上，旁边的台灯光线昏暗，隐约投下一团橘色阴影。
“霍老先生，打扰了。”
“无妨。”
霍老爷子淡笑，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明亮灯光瞬间洒落，将门口的人照的异常清晰。
黑色夹克，鸭舌帽遮住半张脸。
“为了给宗家报仇，为了照顾小熙，这几年，委屈你了。”
“我应该做的。”
宗崇神色轻松，摘了鸭舌帽，在老爷子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老爷子深沉的眸光凝在他的脸上，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这样一个本该报效国家的优秀人才。
却被逼的，只能藏身在黑暗中。
“霍衍深和盛宇出事，归根结底是被宗家连累，我代替已逝的父母，给霍老先生道歉。”
“无妨，这都是霍家的命数。”
霍老爷子爽朗的摆了摆手，浑浊眼底，忽然涌上阴霾。
“眼下失踪的三个人，已经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便是证明阿衍无罪的关键证人。很多时候，警方和霍家都不方便出面，所以我才找你。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人。”
“您尽管说。”
“乔莉莉。”
老爷子眉峰微挑，唇角笑意森寒骇人，“她必须活着，走进警察局。”
闻言，宗崇郑重颔首，“我答应。”
……
废旧仓库地处偏僻，方圆百里没有人烟，一入夜，秋风萧瑟，灌入仓库中，如冤魂哀鸣。
乔莉莉睡不着。
她将自己紧紧蜷成一团，钻在一块生锈的板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