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个世道本就残酷,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如果没有反抗之力便只能默默承受。
“星罗,你觉得现在放箭合适吗?”
他是在认认真真的征求意见。
说实话,他是想放难民一马的,如果放箭能够威慑住他们,少死几个难民也能让村民好受些。
这些人,也是大燕子民啊——
沉星罗看了一眼巡逻队的众人,见他们脸上也露出迟疑之色。
“那就放箭。”
程溪也看到了众人脸上的纠结,虽然在来的路上豪气冲天的喊破了嗓子,但真要面临这一切还是需要勇气的。
难民和山匪有着本质区别。
山匪本就作恶多单,杀了他们天经地义,但难民本就是良民,如果不是因为所生活的地方遭遇天灾也不会走投无路。
易地而处,如果雪灾最严重的地方变成临安府,他们指不定现在怎么样呢。
沉满囤闻言眼里闪过亮光,举起手。
“放箭!”
唰唰唰几声响起,箭羽纷纷透过石缝向前射去,钉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钻地声。
程溪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大半落在地上的箭羽,而被射中的难民寥寥无几。
是巡逻队的箭法不行吗?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这种结果毫不夸张。
但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他们早就脱胎换骨了。
之所以这样,便是因为巡逻队统一留了后手。
每一箭都警告意味浓厚。
如果对方是个聪明的,便知沉家村不好惹。
那为首之人惊骇,站在他身后的难民再次快速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甚至已经有人大喊大叫的离开了。
原本三四十人的队伍瞬间折半。
“都慌什么?现在已经没有箭了,他们一定只有这些,都给我上!”
饥饿战胜了理智,为首之人狠狠心,重新提起武器朝这边重来。
石墙后的沉满囤重重叹了口气。
“唉——”
巡逻队的人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
“哼——”
程大乾表示了不满。
唯有沉星罗和程溪的表情不变,后者还摸了摸身旁沉青松毛茸茸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20几个难民,实在不值得巡逻队出手,地上的陷阱就足够喝一壶的了。
而事实证明没有意外,20个难民全都折在了后面的陷阱之中,包括为首之人!
有人运气好被冰冷刺穿别处还能留下一命,命不好的当场送人头。
巡逻队从头到尾只是放了几十支箭羽以示警戒,这场战争便结束了。
待最后一个难民拖着一条腿跌跌撞撞的跑路,沉满囤语气低落的走出了石墙。
“走吧,收拾收拾。”
彼时,几百米开外的一处雪堆后面,亲眼见证一场压倒性胜利的一行人表情骇然。
“老、老大,他们好强!”
“一个人都没折,就把一群灾民给收拾了?”
这哪里是普通村子,明明是个土匪寨!
得亏他们没冲上去,不然现在没命的就是他们了!
从北方而来的灾民一波接着一波,最先到达的几批早就盯上了看起来富饶的沉家村。
只是碍于他们看起来不好惹便一直保持监视。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批难民攻村,他们也想在背后看看里面的人究竟能不能打。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掉了半条命啊!
“早就知道这个沉家村不能惹,但他们也太强了——”
“走走走,以后别再盯着这里了,说不定哪天命就丢了。”
十几人纷纷起身慌不择路的往回跑,仿佛身后有饿狼追捕一样。
再也不来了,拿到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来!
巡逻队一个个离开,石墙后只剩下了沉星罗和程溪。
两人齐齐看向几百米外的那处雪堆。
“这个威慑怎么样?”
“能撑几日。”
威慑是有了,也够醒目,但不够狠。
沉星罗原本是想拿攻打村子的这批人来立威的,告戒潜伏在暗处静观其变的其他难民他们不好惹。
但沉满囤和巡逻队心生不忍,这威慑力度也打了个折扣。
***
那日的灾民来袭像是开了头。
沉家村在平静了几日之后又被另外一群灾民偷袭一次,巡逻队的人已经慢慢接受了。
而又过了两日,等第三批灾民盯上这里,巡逻队的人可以毫无负担的朝着敌人射箭,一点都不带手下留情的。
“这帮人怎么永远打不完?”
“就盯着我们这块肉了是吧!”
“来就来啊,谁怕谁,来多少兄弟们咱们就收拾多少!”
渐渐的,沉家村成了一个永远攻不克的堡垒,慢慢在这一代的灾民中有了名堂。
对于巡逻队来说,被训练的死去活来之余时不时打打难民已经成了他们的必修课。
2月下旬,地上的积雪已经化去了三分之一。
“零下10度。”
沉家小院内,程溪一手捏着温度计读取上面的刻度。
气温稳步回升,足以说明雪灾即将过去。
这对于整个大燕来说是件好事,但对于临安府来说却没有那么好了。
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临安府附近积攒了大量来自北方的难民,尽管不少人继续南下,留下来的也不是小数目。
据沉青松的统计,路过的人数已经超过五万人。
那么留在附近的人必然也不会少。
沉星罗推门而进时,程溪刚好收起温度计。
“秦铮来信了。”
鸿威镖局走南闯北养了不少信鸽,上次去府城时府城内外便开启了通信功能,喜子叔在接到儿子第一封信时高兴的不得了。
“信上写了什么?”
“淮水码头的商船又来了两趟,只不过运来的粮食也不多,临安府以南也有不少地方糟了灾。”
如果不是秦家舍得花银子,怕是一粒米都买不回来。
沉星罗将手中的信件递给程溪,“秦府加强了护卫,一切都好。”
秦家三房的命运算是彻底被改变了,秦铮也不会像前世那么惨。
程溪浏览了一遍信件,“京城派来的钦差已经进入临安府地界了?”
秦家的消息还真灵通。
沉星罗点头,若有所思。
前世因庄坤带领青山寨的人插手,导致钦差一行丢了性命。
而这次青山寨不会再插手,周乐松的信便不会再落到庄坤手中......
或许他可以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