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薄的一层铅云还盘踞在天幕上致使大地昏沉。
洋洋洒洒的大雪已经停下,但随着刮骨的寒风过境,地面上厚重的雪层表面的一层浮雪被带起,在银装的大地上掀起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佳丝娜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神情木讷的看着这被冰封的世界。
虽然暴风雪已经停了,但是,地面上淤积的厚达几英尺的积雪依然是她意图离开这座与世隔绝的村落所无法攻克的难关。
反幻影移形咒始终作用着,但德国魔法部的傲罗却没出现过。
佳丝娜不知道,她到底是该为此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眼眶中似是被凝结的眼瞳动了动,佳丝娜看向另一片枯燥的风景。
河的对岸,一片纯白中有几个黑点晃动。
大雪封绝了村民出行的道路,那几个黑影正在清理一条通往被冰冻河流的通道。
这份工作,老麻瓜已经完成了。
他将木屋四周的雪地犁了一遍,挖出一条路,然后,拉着自己的人力雪橇车通过冰河前往上游,已经有半天不在家了。
想到这个总是沉默的削瘦老麻瓜,佳丝娜神情闪过一丝无奈。
请原谅她只能在心底叫他老麻瓜。
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几天了,她依然没能问出老麻瓜的真实姓名失去了巫师的手段,她的询问技巧并不算高超。
巫师
想到这个,佳丝娜心弦微漾。
四天前的那个晚上,那老麻瓜的确震惊了她一回!
一个深居群山,看样子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的老麻瓜,居然知道这世界上有巫师这类人。
立刻警惕起来的佳丝娜连忙追问。
“魔杖--”
坐在壁炉前,脸颊被火焰映得通红的老麻瓜平静的说。
“你知道魔杖!”
佳丝娜绷着冰冷的嘴角,
“你以前见过,还是.”
声音骤然提高,佳丝娜锐利的瞪着他,
“你也是个巫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几天下来,她曾多次试图从老麻瓜嘴里挖出他为何知道巫师的秘密,而结果,不言而喻。
渐渐的,她也摸清了一点老麻瓜的脾气。
他并不总是沉默,当她询问到他‘感兴趣’的一些话题时,他也会给予一定的回应。
所以,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环境里,勾引老麻瓜说话成了她消遣的方式。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佳丝娜垂着眼盯着手上被烤的焦黑的,令她没有一丝食欲的咸鱼干,心想着,那碗土豆炖鲜鱼的美味果然是她的错觉。
不过,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紧皱着眉,咬了口腥咸的烤鱼干,随口问。
“五十年——”
佳丝娜愕然昂首,瞪向炉膛前啃土豆的老麻瓜。
她惊讶的缘由,一是因为没料到自己的问题竟然会得到回应,二是,吃惊于老麻瓜居然在这生活了半个世纪。
“你有.有过家人吗?”
佳丝娜下意识的问。
老麻瓜沉默了下来。
佳丝娜遗憾的微叹,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老麻瓜却回过脸,
“有过.你呢?”
这还是他向自己询问的第一个问题,看在这个的份上,佳丝娜愿意多说两句。
“我有一个父亲.还有一个祖父,但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一直跟着我的父亲在落进河里之前,我和他待在一块.你真的没见过他吗?”
然后,那个夜晚,他们就没再有过交谈了。
悠悠的一声叹息响彻在温暖如春的小木屋内。
转过身的佳丝娜眼神瞥见杂物堆上的那一块新缝制的褥子,视线定格。
老麻瓜几乎用上他所有的库存来缝制它,也用上了他除了砍柴、吃饭、睡觉外的所有时间,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说起来.
再次拧过头看向屋外纯白的世界,佳丝娜眼瞳浮现丝丝忧虑。老麻瓜这次离家的时间太久了。
之前几天,他每天也会离开屋子一会,但最多不过一两个小时后,就会从林子里拖出半截枯树的树干,回到他的工作棚里将其分隔。
还从未有过,离家半天不回的情况。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意外掉进了河里?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佳丝娜脸色变了变。
“可笑!”
松木屋内,佳丝娜大声的呵斥着。
被冰封的世界里,视线中闪动的唯有令寒风显形的雪沫和对岸远处,艰难清理道路的村民,那个枯瘦沉默的老麻瓜始终没有出现。
忽而,佳丝娜紧皱的眉头散开,晦暗的瞳子里闪过多日不曾出现的明亮光辉。
她一瘸一拐的来到床边,掀开当成被褥的麝子皮大衣给自己裹上,而后,拄着老麻瓜给她做的拐杖出了门。
走向河边的这一百多英尺的距离是她这辈子走过的最艰难的道路。
迈出的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零下十数度的气温将雪层冻成了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花了十几分钟,她才克服这段要命的距离。
“孱弱的麻瓜”
站在被冰封的河边的佳丝娜气喘吁吁的想。
如果她的魔杖还能使用,那么,她可以有许多魔法帮助她的断腿恢复。
如果幻影移形可以使用,她可以一瞬间就来到对岸,而不必这么费力的一步一步走过来。
“嘿,这边!”
佳丝娜单脚站立着,朝河对岸的几个麻瓜们挥舞着她的拐杖。
不过三四百英尺的距离并不算太遥远,但飒飒的寒风敛灭了她的声音,不管她怎么喊叫,那几个村民都听不见她的声音。
渡河必须要更加小心。
冰面虽然坚实不必担心坠入冰水中,但积着浮雪的冰面要更加湿滑,这对于一个倚靠拐杖才能行走的伤员来说,太过具有挑战性,为了规避风险,她不得不.爬过去。
左顾右盼了一会,确认老麻瓜没在附近的佳丝娜绷着脸,缓缓趴在地上。
手掌的刺痛不能使她动容,但是,想想现在的处境,佳丝娜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呼,抱歉.”
等佳丝娜站到了这几个麻瓜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而且,行进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她的右腿会接触到地面,现在,断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喔,你是谁你从哪冒出来的?”
没人愿意在冰天雪地中多待,走出室外除雪的几个麻瓜一个个低着头干的专注,直到佳丝娜发出声音,这几人才陆续停下。
几张朴素的面孔面面相觑了几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可笑的胡须的麻瓜瞪着她,惊讶的问。
“嗯”
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佳丝娜正准备开口。
“她身上披着老恩玛的大氅——”
另一个皮肤苍白的脸上长满雀斑的年轻人眯着眼打量了佳丝娜几眼,忽然指着她披着的大氅说。
老恩玛.这就是那个老麻瓜的名字吗?
不知道怎么的,佳丝娜忽然松了口气。
“没错,我从河对面过来--”
佳丝娜颔首。
“可是.”
棕色八字胡的大叔脸上惊讶之色散去,转而狐疑的盯着佳丝娜,
“老恩玛一直一个人居住不是吗.我没听说过他有亲戚,你是”
“我只是暂时居住在他那.”
面对着几对询问的眼睛,佳丝娜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改变了她原来打算说的话。
“我来自柏林,因为这场大雪,我被困在了这里,我来这个村子,是因为”
佳丝娜目光沉凝,盯着这几个麻瓜的脸,
“我听说了这里有巫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