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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大瑞百年来头一遭,全在梧桐镇

    玉溪村欢庆盛事。

    鞭炮声动如雷,响了很久。

    周边村落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声响,感受到那份喜悦。

    上东村张家,入夜后没有点灯,比往日更死寂。

    月色洒下微光,张老婆子倚门坐,头发凌乱像很久不曾梳理,神情呆滞眼睛空洞。

    屋里老汉躺在春凳上悄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这边的院子也很久没有打理了,农具、家什到处散落,杂乱不堪。

    一堵围墙之隔,张家老大张世聪坐在院子里夯锄头,夯一下停半晌,听着遥遥鞭炮声失神。

    那么大的盛事,上东村下午就收到消息沸腾了。

    村里很多人赶去那边相贺,回来时兴高采烈高声议论。

    张家哪怕刻意不去想不去听,也架不住声音入耳。

    林家这次,得了皇上嘉赏的圣旨,得了御赐书匾,上头“积善之家”四个字是皇上亲自题的,盖了玺印。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林家门楣拔高了一大截。

    那么大的荣耀啊。

    日后便是在官老爷面前都能挺直了腰杆说话。

    家中子孙后代更是前途锦绣。

    还有,太子殿下就住在玉溪村,住了一年多,宅子建在林家边上。

    听说殿下与林家甚是亲近,与林家小辈也感情极好。

    林怀松林怀柏将来际遇怎么也不会差了去。

    张世聪想到这里不禁又怔怔失神,满脸苦意。

    如果当初没有跟林家闹成那样,如果没有跟翠娥断亲……那些荣耀与福气,张家总能沾着一点吧?

    又或者爹娘欺上林家时、为了百相草宁可与女儿断亲时,他哪怕拦一拦,帮林家、帮妹妹说几句公道话,今日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一切因果必然,张家咎由自取。

    只能日日悔恨噬心。

    “老东西!又没做饭?你们是死了还是残了!想饿死我是不是!”

    “好啊,饿死老子,看看你们以后有没有人摔盆!”

    “一个两个老不死!没用的东西!”

    隔壁摔打骂咧声传来。

    张世聪面无表情收拾好农具,拎了凳子进屋,关上了屋门。

    他庆幸自己当初宁愿背上不孝骂名也要分家,否则养着那么一条吸血蝗虫,儿女都要跟着受累。

    绑架不成被抓,在大牢里关了数月,出来后仍然不思悔过,依旧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且瞧着吧,日后没了血包,那个废物得活活饿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有妻有小,不会再去沾这种蝗虫。

    至于爹娘,除非哪天他们能撇下张世明,否则他最多仅能保证给老两口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再多没有。

    镇上从下午开始,空街空巷。

    从长街头到长街尾,所有店铺都关着门。

    居民、商贩、店铺老板……全涌去了玉溪村。

    一开始是忧心,奔去为玉溪村喊冤。

    之后是同喜,留在玉溪村吃流水席,共享那份热闹喜悦。

    这一整天的,所有喜欢玉溪村的人情绪都来了个大落大起,最后聚在一处痛快的吃,痛快的笑,分享荣光。

    皇上对玉溪村一应赏赐,对梧桐镇人来说,不仅仅是玉溪村的荣耀,也是整个镇子的荣耀。

    皇上欣赏的玉溪村,太子殿下亲近的玉溪村,为民建起两座大工坊的玉溪村,惠民益民的玉溪村,是梧桐镇的。

    一连四道圣旨的赏赐,全在玉溪村,全在他们梧桐镇。

    数遍整个大瑞各府城,各县镇,唯有他们梧桐镇有此殊荣。

    大瑞百年来头一遭!

    包子铺老板娘坐在桥边的宴桌,月上中天了仍然不舍得走。

    当然,跟她一样不舍得走的人多了去了。

    除了她,还有首饰铺的、农具铺的、糖饼铺的……四方药馆伙计也跟他们凑了一桌。

    “瞧瞧这石碑,我怎么瞧不够呢?皇上御笔!皇上的字写得真好啊!”

    “瞧半天了,这句马屁你也拍半天了,还不够啊哈哈哈!”

    “不够,怎么看都不够!真是奇了怪了,这里的月亮都比别处更大更亮,你们觉不觉得?”

    “看看周围坐的,全是老熟人,咱街上的人是不是全来了?”

    “那不能,曾家肯定没脸来,他们家姑娘过两日出嫁,听说是临时定的日子,急得很。”

    “……当初好好的姻缘,目光短浅,啧。林家阿江那么好的后生,林家那么好的人家,不知道哪家姑娘恁大福气,能嫁进去。”

    “哈哈哈,估摸明儿林家门槛就得被媒婆踩平喽。”

    上东村也有来人,参宴的人太多,他们压根挤不进村里去,坐在更外头。

    跟周围工人、外村村民言笑晏晏间,谁都没提一句老张家。

    ……

    镇上曾家,郁气沉沉。

    门户紧闭。

    一条长长民巷,只有他们家没人出门。

    曾家已经败落了。

    即便曾如玉出面去求,林江也不假辞色。

    曾家济世堂最终撑不下去倒闭,铺子已经转给他人做了别的营生。

    饶他们厚着脸皮,跟林家的关系也无法再修复。

    曾如玉跟马县何家的亲事到底没退。

    定了成亲的日子,明日何家小子出孝期。

    后日便成亲。

    姑娘已经是老姑娘,而且外头起了流言,说曾家看不上何家,吊着这门亲事骑驴找马,说曾家女儿得陇望蜀。

    亲事再不提上来,以后怕就真嫁不出去了。

    蜡烛轻燃,曾如玉坐于闺阁花窗前,看着面前大红嫁衣怔怔出神。

    后日出嫁,家中各处已经贴上双喜纸花,拉起红绸,挂上红灯笼。

    却感受不到半分喜气。

    林家一遭翻身,起势如破竹,如日中天。

    有太子殿下的亲近及照拂,只要林家人不犯傻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至少能余荫百年。

    而今,曾家已是远远高攀不上。

    用力咬唇,曾如玉倏而抬眸,眼底迸出一股决绝。

    当真高攀不上了吗?

    她还是不想死心,哪怕只是一试。

    否则她便是嫁了,余生也放不下这桩心事。

    曾如玉拿了件披衫,吹熄燃烧的蜡烛,悄悄打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经过客厅时,隐约能听到里头烦闷对话。

    她低头藏在房屋阴影中,悄然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