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子后,沈婉青发现自己也没像想象中那般的有压力,就如陆忱所说那般,朝臣对于子嗣这一块消停了不少,百姓们对于皇帝有后了也很高兴,不少人都为此庆祝了好些日子。
听了后,沈婉青不得不感叹传承两字对老百姓的凝聚力。
转眼,又是年底。
大年三十前三天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银装,结合着百姓门口的张灯结彩。
严格来说,目前还在三年国丧期间,然而,先帝与先太后的崩逝没人再说起,对于百姓欢舞的过年,陆忱压根是乐见其成的,皇帝是这态度,一朝天子一朝臣,臣子们自然也不会去说什么。
只不过仍有不少旧臣在暗地里编排皇帝的不是。
这日,沈婉青正挑着钦天监给二娃取的名,这些名字一个个都挺有范,但她想给二女儿取个中性点的,二女儿要真有皇帝命也就罢了,问题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作为母亲,她还是希望女儿平平安安,顺风顺水地过一辈子就好。
卉娘进来禀道:“皇后娘娘,柳大人与屠大人求见,在棠梨园候着。”
柳屠两位大人与她之间的隔阂还蛮大,且都是对她这个皇后有意见的人,沈婉青奇怪于这两人见她做什么:“今天皇上带诸位大人来棠梨园议事了?”
“是。”
棠梨园在后宫与前朝的甬道一角,与御书房挺近的,陆忱只要批折子累了便会带着臣子去园子里走一圈坐一坐。
沈婉青还以为这两位大人见她,是要旧事重提让她替皇帝纳妃的事,谁知道是让她劝皇帝不要杀那些先帝的旧臣。
“自皇帝登基以来,已经杀了不少人,再杀下去,会令连拥戴皇上的大臣心里也心寒啊。”柳大人跪在地上沉痛地道:“恕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些旧臣不过也是先帝对他们有恩,他们一时贪杯之时又怀念旧主,妄议皇上当年之事,亦是情有可原啊。”
“是啊,皇后娘娘。”屠大人亦跪下:“这些先帝旧臣分散在六部做事,对朝廷绝无异心。”
“还请皇后娘娘多劝劝皇上饶过这些旧臣。”
“哪怕从轻发落,也比杀头的好啊。”
“快扶两位大人起来。”沈婉青吩咐卉娘。
面对两位大人目光的殷切期盼,沈婉青声音温婉端和地道:“柳大人,屠大人。朝廷中的事,皇上从不在本宫面前说,且内宫不得干政是祖宗定下的制度,本宫怎可违逆呀。”
“皇后娘娘,皇上若真把这些人杀了个精光,亦会落下好杀之名,孰轻孰重啊。”
“如今朝臣的话皇上压根是听不进,只有娘娘您的话,皇上才能听进。”
见两位大人又要跪下了,沈婉青让宫人拦住:“两位大人请回吧,本宫不敢违逆祖制,这事实在帮不了。”
陆忱在前朝做下的决定,她这个皇后因为两位大人这番求情就去当说客,置陆忱帝王的威严于何地?
再者,这例一开,以后事事他们都来麻烦她去劝陆忱,传出去,也是她这个皇后的不是。
明面上,沈婉青是拒绝了。
夜晚陆忱过来与她一块守岁,俩人走在园子里散步时还是将事情说了说。
陆忱冷哼一声:“他们的胆可真大,竟然敢来找你求情。”
“你杀了这些人又能如何?”沈婉青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明月与满天繁星:“这世上聪明人那么多,压根堵不住悠悠众口,索性任他们说。”
“议论的这些人非杀不可。”陆忱肃声道:“若连朝臣众口都堵不住,我这个皇帝也是白当了。”
陆忱眼中怒气中夹杂着杀意,可见是真的动了杀心,沈婉青点点头:“皇上想杀便杀,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这些人不过是一时酒意,说是旧臣,这么多年下来,对先帝的忠心又能剩多少呢?”
最后一句话让陆忱脸上的杀气消了不少。
“夫君,当年众大臣,还有整个昭城的百姓都是求着你登基的,不管发生什么事,这才是最重要的。”沈婉青觉得陆忱想要赶尽杀绝的目的,是因为内心深处觉得这皇位是他算计来的,便容不得旁人再说以前的事:“你是光明正大,是天下之人三请四请,才坐上的龙椅,是众望所归。”
人很奇怪,明明每一步都走在阳光底下,对这些却能视而不见,反倒一直记着内心最阴暗的东西。
沈婉青从不觉得陆忱这个皇位是算计来的,他凭什么不能报仇?凭什么不能做皇帝掌握自己命运?
大昭在前两位帝王手中时就已经烂了,要不然,陆忱做了皇帝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对上阿青坚定的目光,陆忱心里突觉得好受了些,他真是被这些旧臣给气糊涂了:“阿青,这些人也是一直最积极上折子让朕纳妃,还处处贬低你的那些人。你还想保住这些人吗?”
“他们既能劝你纳妃,可见早已不是先帝旧臣,夫君,你当初没杀他们,应该是他们对朝廷有用,既是如此,就继续让他们为朝廷尽力。”
“你倒是大度。”
“我有你护着我,自然大度。”沈婉青笑道。
陆忱轻拥过妻子,他本是想以杀戮威镇皇权,并借以巩固皇位,阿青说得对,他的皇位本就是顺应民心而得,是他过于着急了。
“夫君,如今民心初定,很多事急不来。”沈婉青知道陆忱要做的事太多。
陆忱点了点头。
初六那日,宫里宴请。
沈婉青意外地发现相比前两年的拜年礼,这些夫人与娘子对她亲善了许多,印秋的提醒下才知道这些夫人都是她保下的那些旧臣的家眷。
这些家眷大多是大昭的名门闺秀,这些夫人打心里对她这个没什么底蕴的皇后并不尊重,这事一出后,是打心里感激了她。
“去年来拜年时,这些夫人脖子一个个杠得老高了,今年都低下了头。看来是真心接受娘娘了。”卉娘觉得这些世家出身的娘子太把自个当回事了。
“皇后娘娘掌管凤印,管所有命妇,她们非得来这么一遭变故,才知道权衡。”印秋没觉得这些夫人娘子有多聪明睿智,相反,傻得可以。
这大半天下来,沈婉青是有些倦了,喝了口宫人递上来的果茶便躺在椅子上休息听着俩人碎碎念,像陆忱的身份要获得世家的认可都要付出诸多精力,更何况她。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自有支持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