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未来的我？”
陈辞喃喃问道。
“不，我是过去的你。”
老人轻轻将鱼竿上挑，从水下带起了一条小鱼，那条小鱼通体纯黑，唯有眼睛纯白。
身形灵活好似由水组成一般，在空中扭动几下身子，就化为了一缕黑色的雾气，重新钻回了水中。
陈辞这才发现，老人的钓竿上只有鱼线，没有鱼钩。
“我比你来得早，经历的比你多。”
老人抖了抖手中鱼竿上沾染的水渍，随后又将没有鱼钩的线放入了水中。
“我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那时候凶兽横行，人类还没有打出自己的一片安全区。”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凭借着前身的记忆，陈辞分析了一下老人所说的话。
人类还没打出自己安全区时，可能要追溯到凶兽刚入侵不久时，那都得在百年之前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你现在是人还是一缕魂魄？”
“啧。”
听到陈辞的话，老人皱了皱眉，转头敲了陈辞一个脑瓜崩。
“我当然是人！还魂魄，你当我是在修仙呢？”
“可你这样仙里仙气的，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修仙啊。”
陈辞略有不满地反驳道，揉了揉自己被敲痛的头，虽然老人肯定收住了力，但还是很疼。
就凭这一下的手法，就能看出老人的武道修为肯定不浅。
“放心吧，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老人把鱼竿放在身旁，随后伸出一根食指，用大拇指在食指指肚上轻轻一划，一道口子被划开，从中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看，魂魄可不会流血。”
老人像是炫耀一般把手指伸到了陈辞跟前，陈辞不禁眉头轻皱。
像老人这样仅仅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就不惜在手上划个口子的性格，和自己像吗？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辞继续问道。
“这个嘛……”
陈辞这一句话好像戳中了老人心里的什么点，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抚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看似是想出了一个好的说辞，但当他转过头来，对上陈辞的眼神时，又愣了一下。
“唉，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告诉你就告诉你吧。”
老人有些不甘地摆了摆手，“我也和你同样修了乾元气血功，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功法修到一定程度后，会幻化出一方小天地，只要真气足够充裕，就能够一直维系这方小天地，相当于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安全屋。”
“你在这……不会无聊吗？”
陈辞再次抬头扫视了一圈这个地方，山山水水，鸟语花香，确实是个清净自在的地方，但是如果说作为一个现代人，在这种地方长久生活，未免会枯燥一些。
“那有什么无聊的？”
老人挑了挑眉，“以你我这天赋，最终都能够凭借武道步入长生，长生是什么意思啊？”
老人说着，将头探到了陈辞跟前，“长生就是跳脱出时间，你会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老去死亡，最后只剩下你一个。”
“多没劲啊？”
“嗯……是。”
陈辞点了点头，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网络小说，里面长生的那些仙人，都是看着人一世世的轮回，无论是关系好的、不好的，哪怕是挚爱，最终也会离开。
所以那时也有人说，长生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而且，我当时帮着人类杀了太多的凶兽，凶兽的体质比人类要强太多，他们感受不到疼痛，进步的速度也比人类快上不少。”
老人回忆道，“人类虽然努力，但相比凶兽的进步还是慢了一些，凶兽之中只要出现了新的强者，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报仇。”
“我哪怕实力再强，步入长生，现在也是副老头身体，哪受得了凶兽的折腾？”
陈辞听着老头的话，看他眼眶有些泛红，又想了想，以自己的性格，征战一生，哪怕垂垂老矣，肯定也会选择战死沙场，不会在这一方小天地中长久地待下去。
“还有别的原因吧？”
念及此处，陈辞抬头问道。
“哼，果然自己还是骗不了自己。”
老人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凶兽的目标虽然是我，但我毕竟是个人，生活在我当初帮着人类打下的安全区中，他们想要找我，第一件事就是全力攻打安全区。”
“一次两次，他们还会派人随我一同征战，我在，他们就不会害怕强大的凶兽。”
“但时间久了，人都是会变的，长久的各分一方，安稳生活过习惯了，人们就会厌恶我。”
“他们忘了凶兽的目的是消灭整个人族，而不是我。”
“他们觉得是因为我，才导致凶兽的不断入侵，因为我才让他们没有安稳日子过。”
“呵。”
老人很是不屑地轻哼一声，“所以我离开了，在一次的战斗中，我假死逃脱，隐入这里，再也没有出去过。”
“人们只当我死了，我刚消失的时候，他们都在欢呼，好像入侵他们的不是凶兽，而是我。”
“可后来他们发现，我存在与否，并不能影响凶兽的行为，唯一能影响的，就是在他们节节败退之际，没有一个长生的武者再去前线帮他们抵御凶兽。”
“人啊——”
老人抬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擅长造神，又擅长毁神。”
“唉，说太多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老人抬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光，看见鱼竿跳动，他连忙抬起鱼竿。
这次从水中被调出的，是一只通体纯白，但唯独眼睛漆黑的小鱼。
与上一条鱼一样，它只是在空中扭动几下，就再次回到了水中。
“好久没与人说话，突然有点激动。”
老人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子，“时间差不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送我回去？”
陈辞也跟着一同起身，想起自己本来是在修炼乾元气血功，可他只是听了这个老年的自己说了一通话。
并未听到一丝系统提示的声音。
“小子，你都来这里了，我不送你些东西，难道还要你自己去练那门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