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有行简,行简很像你,比你更聪明,读书用功,也不让我操心。”沈云娘说:“当年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女,行简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就不孤单了啊。”
蔺山君的笑意在脸上僵住了:“你就算不离开,我也会善待你的。”
沈云娘再次给蔺山君诊脉,手被握住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抽走。
“我只是太累了,这里太凶险,你不该来。”蔺山君说。
沈云娘脸色涨红,明明年纪不小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羞涩,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忤逆,作为弟子喜欢自己的师父,并且在师父被人暗算的时候,做了夫妻之事,尽管自己是女子,可这也是趁人之危害啊。
“好了,当年我也有错。”蔺山君说:“让我好好睡一觉。”
沈云娘嗯了一声,进屋去铺了床褥,出门的时候见蔺山君竟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的过来试了试蔺山君的鼻息,确定是睡着了,松了口气。
蔺山君,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别人都会赞一句神仙人物,可唯有沈云娘知道,蔺山君对很多草药都有了抗力,夜不成眠在自己还在他身边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若非太累,怎么也不会这样就睡着了。
“师父,起身去床上歇息吧。”沈云娘说。
蔺山君睁开眼睛,摇晃着起身,沈云娘扶着他往内室去。
躺在床上,蔺山君说:“我小时候,母亲曾给起了个小字,叫怀瑾,以后别叫师父了。”
“嗯。”沈云娘应声。
蔺山君闭上眼睛:“此间事了,我陪着你回去沈家。”
“嗯。”沈云娘眼圈红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蔺山君,岁月无情,他已没有了当年的冷漠,已生华发,可眉眼依旧是极好的,是自己见过的,最俊朗的男子。
每每想起来当年初相见,自己浑身是伤的在悬崖之下,他如谪仙,带着自己离开悬崖,收自己做弟子,师徒二人在苍山里,在名山大川中,寻草药,制香料。
自己第一次穿华丽的绸缎衣裙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尺寸都刚刚好。
自己及笄的时候,也是他,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根碧玉簪,虽没有及笄礼,但在苍山的草庐里,她发誓要嫁给师父,可是师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极少单独出去,唯有一次出去了一年都没回来,她怕极了。
师父回来之后性情变了,烧制了博山炉,配了销魂香丸。
没有交代自己一句,他又走了,再回来的时候,直接去了冰湖,若不是自己怕冰湖水冻死他,把昏迷的他从冰湖里背出来,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那一晚,她发现师父像是疯了一般,她起初只是害怕师父伤了自己,拼了命的抱住他,人被掀翻在床榻上的时候,她还是懵懵的,唯记得他说:“我中了脏药,沈云娘!”
沈云娘起身出去,去厨房想要准备一些吃喝,如今的衙门里空荡荡的,不过吃喝都有,知县到底是不一样的,那么多人挨饿,可知县的厨房里,精米细面,佐料都一应俱全。
这些年,一直记得他的喜好,精心做着糕点是沈云娘,眼角眉梢染了笑意,轻声:“怀瑾。”
***
信阳府的府兵封锁文洪县,各个路口都设了关卡。
这是在来的路上,郑相和沈行简几人商量好的。
药僧把熬制好的生花水抬到衙门口,但凡能来领粥的人,都需要喝一碗生花水。
晏泽盛很忙,所辖百姓要逐一核对,文洪县里丢了二十九人,那些人都是病重的,无人知道去哪里了,是上一任知县被带走前,自己亲自逼问出来的,那二十九人是被萧玉琥要去了,众人都猜测是被送去了京城。
不知道还有没有偷偷逃走的,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大灾大难的时候,但凡有点儿能耐的人家都会逃走。
没人帮忙,就自己去查阅。
草药交给药僧,粮食由沈行简和祁世儒送到各处,也是为了摸底,看看还有多少人。
“请问,是文洪县的新知县大人吗?”有人在门口问。
晏泽盛看过来,点头:“何事?”
来人立刻行礼:“我是缙云沈氏在信阳府铺子的总管,家主让小人送粮和草药过来。”
晏泽盛赶紧起身,到外面抱拳一礼:“不愧道商,某替文洪县百姓谢沈家。”
“小人还带来了人手,有四个丫环是为二小姐准备的,大人,我们沈家二小姐在何处?”信阳府掌事李文忠问。
晏泽盛亲自带着李文忠到后院。
沈云娘听说缙云沈氏来人了,请李文忠入内。
李文忠深鞠一躬:“二小姐,小人是信阳府买卖的掌事李文忠,老夫人为您安排了伺候的丫环。”
“母亲怎么知道我来文洪县了?”沈云娘问。
李文忠说:“家主已经到了京城,飞鸽传书回来安排的,信阳府和缙阳之隔着渭水。”
沈云娘点头,让李文忠把人带进来。
粮食装满了十辆四马架辕的马车,草药装了两车,丫环四个人,沈家镖局三十人护送这些草药和粮食过来,这些人留在这边听晏泽盛差遣。
这简直是及时雨。
四个丫环年纪十五六岁,厨艺好的叫紫鹃,针线活好的叫萱草,余下两个叫东珠和琉璃,东珠和琉璃是老夫人身边得脸的大丫环,做事干脆利索,极干练。
四个人跪下给沈云娘磕头认主后,开始忙起来了。
蔺山君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下半晌了,期间沈云娘请白长鹤过来给看过,确实是太累了,沈云娘也就不担心了。
在文洪县摸底百姓情况,衙门放粮送药的时候,京城如临大敌,京城外的一个小村庄突发疫病,一夜之间病倒了不下百人。
消息送到京城顺天府,谭庸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往上报,太医院奉命出城,禁卫军立刻把村子方圆五里都隔开了。
夜深,非花急匆匆的回来:“少夫人,楚府并无异动,御林军把兵部尚书府给围了。”
“嗯?”晏姝疑惑的看着非花:“可知道原因?”
非花说:“说是兵部尚书家来了得疫病的人,具体不知,奴婢再去查。”
“不必了,我们只管保护好自己就行。”晏姝让非花下去休息。
武元侯身边的亲随过来请晏姝。
晏姝一刻没耽搁立刻过来了。
武元侯的屋子里,隔着屏风,晏姝坐在这边的椅子上。
同样,这边还有傅玉琅和傅玉宁。
“楚展要对三皇子出手了。”武元侯说:“太子在南望山很安全,不然楚展不会动三皇子。”
晏姝恍然大悟:“怪不得御林军围了兵部尚书府。”
武元侯赞赏的点了点头,他就知道晏姝必定会留意京中的任何风吹草动的,果不其然,沉声说:“三皇子本就不足为虑,但楚展的兵权是阮国安上奏折后的结果,看来京城是不会消停了。
“父亲,二皇子何至于这么着急?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啊。”晏姝出口,心就一沉,春秋鼎盛?若不是呢?若皇上突然身体不适的话,三皇子反而成了在京中,最有利监管国事的人了。
武元侯沉吟片刻:“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父亲,我们要做什么吗?”傅玉琅问。
武元侯说:“你们还没有入宫谢恩呢,不也要去南望山吗?该动手了。”
晏姝垂眸,若上一世武元侯不是折损在了北望山,或许也不会让傅家一点儿转机也没有,他在养伤,可京中局势了若指掌。
“父亲,明日我陪着长姐和二姐入宫谢恩。”晏姝说。
武元侯缓缓地吸了口气:“或许是天意,白长鹤不在京中。”
晏姝毫不意外,武元侯是忠臣不假,但若皇上先动了杀心,不救也情理之中,原来真正的战场不在南望山,在京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