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让李嬷嬷请赵承煜到书房。
并且带着李嬷嬷同去见客。
赵承煜有些局促不安,当晏姝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急忙站起来深施一礼,只看到一双绣花镶珍珠的绣鞋在天青色裙摆下面若隐若现的从眼前经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赵二公子,无需多礼,坐吧。”晏姝落座,缓缓地说道。
赵承煜直起身子,后退半步的时候撞到了椅子,瞬间红头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硬着头皮坐下来,也不敢抬头看晏姝。
心里后悔走这一遭,可如今他别说仕途了,就是寻常日子都过得不消停,在济世诊堂又见到晏欢,许多往事就想起来了,他不是个没心机的人,晏欢说自己和晏姝才是一对儿夫妻的时候,他对晏姝的事格外留意。
单凭晏欢的话,自己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可晏姝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谁不知道如今的兵部尚书谭庸是怎么上来的?郑相和原武元侯举荐,这里面谁也不敢说没有晏姝的手段,毕竟晏家兄弟接了张家苦盐的买卖,那可是跟朝廷有了生意往来,晏姝要扶持自己的兄弟,官场上互相帮扶,谭庸才会有机会,更可信。
原本没来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可坐在这里,千言万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正踌躇着,就听晏姝说道。
“赵二公子,你是读书人,我记得《论语·述而》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何等大智慧,都有此言传世,难道赵二公子读的不是圣贤书?”
赵承煜清了清嗓子:“某以为,万般皆有因果,晏欢所言未必不可信,某一心抱负,奈何接二连三遇人不淑,非薄情寡义之人,却总遇到处心积虑阻我青云路的逆缘,今日登门,并非叙旧,也无想知前世今生的意思,只是想要求傅少夫人指点一条明路。”
“我无从指点。”晏姝抬眸,眼神清澈,容色平静,看着赵承煜是:“若你不信,来见我有何用?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们都没有什么交情,如今的京城里,最不缺少热闹,但放眼京城,谁能说出来一句我的是闲言碎语呢?没有,也没人敢。”
赵承煜不敢直视晏姝,起身告辞,转身离开的背影,颇有些仓皇逃走的意味。
晏姝冷哼一声。
李嬷嬷气的不轻:“少夫人,老奴去诊堂走一遭。”
“不必放在心上,晏欢不敢,这人是犹如困兽,病急乱投医罢了,在意他,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玩意儿了。”晏姝端起茶盏抿了口,抬眸就见守门的小厮往这边来,蹙眉:“嬷嬷,今儿怎么还热闹起来了呢?”
“这是不想让少夫人消闲啊。”李嬷嬷说着出门去。
小厮低声和李嬷嬷说完,李嬷嬷转身进门来:“少夫人,岳家夫人求见。”
晏姝抬起手压了压额角:“请吧。”
张月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珠光宝气的晏姝,财气养人的话一点儿不假,她心里除了对晏姝的憎恶,还有惧怕。
“岳夫人为何而来?”晏姝并没有什么好客套的。
张月华见晏姝都没有让自己坐下,只能站着,压下心里的不痛快,行礼:“公主殿下,臣妇有事相求。”
“求?”晏姝眯起眼睛毫不避讳的打量张月华,勾起唇角一笑:“怎么当得起一个求字。”
张月华把心一横,直接跪下了。
晏姝皱眉:“若论亲疏,你是长辈,我不该受如此大礼,若论尊卑,我为公主,即便是你跪下,于我来说则合情合理,既是能见你,便无需在我面前耍这一套花拳绣腿,我这个人可以守规矩,也可以没规矩。”
张月华是此时已经有了走投无路的感觉,低着头:“公主殿下开恩,臣妇想见白神医一面。”
“见白老?”晏姝心里明镜似的,看来张月华意识到了长公主李溶月的事,并不会因为李溶月死了,一切就结束了,缓缓开口:“见白老有什么用呢?岳夫人可能不知道,我的姨父是蔺山君,听姨父提过一次,他和张家是旧相识呢。”
张月华猛地抬头。
晏姝看着她:“岳夫人啊,我的马夫死的太惨了,就连驾辕的马也被齐刷刷切了头,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可我这个人胆小,总是被噩梦惊醒呢。”
张月华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她真是恨毒了这些人,岳承显是这样,晏姝也这样,叫唤的狗不咬人,他们不声不响的就要自己的命啊。
“回去吧,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虽出身不高,但有个好儿子。”晏姝端茶送客。
张月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李嬷嬷送她到门口。
门外的马车等着她,嬷嬷和丫环过来扶着她上了马车,回到公主府里,只觉得头重脚轻,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一直到天都黑下来了,强打精神起来吃了几口热粥。
丫环急匆匆的进来:“夫人,可不好了,刚才马厩那边有人过来,说您的马车碎了,驾辕的马被齐刷刷的砍掉了头。”
哐当一声,张月华碰翻了面前的碗碟,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一软就倒下去了,嘴里嘀嘀咕咕:“这是要报仇,找我报仇来了。”
府医过来诊脉,只说是思虑过重,受了惊吓。
熬了安神的药,吃下去后,张月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接下来好几天都萎靡不振,分府的事张罗不了,岳淮北让二房李氏做主,岳承显和岳承忠兄弟俩当着岳淮北的面分了家。
张月华得了消息都动弹不得,只觉得有人要害死自己。
想要找娘家人都不能,消息都送不出去。
分家后,只用了两天时间,岳承显一家三口带着仆从搬离公主府,住进了原本的武元侯府旧址,如今匾额换成了将军府。
张月华是被抬过来的,送到了正院主屋。
强打精神打量这边的宅子,入目都是降龙博山炉,香料的味道很重,她隐隐约约觉得是销魂香。
“啊——!我不住在这里,我不住在这里!快送我回去!”张月华跳下了软椅,拼了命的往外跑。
岳承显坐在轮椅上,淡淡的问:“你回去哪里?公主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