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衡有些无措,哪里还有平日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模样,他清了清嗓子说:“这、这是我早就差人去南地,今日一早才送到的。”
晏姝有些无奈的看着傅少衡。
他说:“民间都有,我怎么能让你没有呢?它们不会受罪,我准备了宅院养它们,让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必定会儿女成群的。”
晏姝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自诩养气功夫绝对少有人能及,可儿女成群四个字,触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意难平,眼前的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在诉说着最寻常的诉求,希望相伴一生,白头偕老,儿孙瓜瓞绵。
可是她能行吗?有为人母的命吗?
“你不欢喜吗?”傅少衡试探着问。
晏姝缓缓地吸了口气,抬眸不经意的一眼,脸红的要滴血一般,秦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里打量,见自己抬头,唰一下就不见了。
抬起手按了按额角,若是平辈也就罢了,婆母竟也跟着凑热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呢。
往前走了两步,晏姝目光真挚的望着傅少衡,嘴角有笑意,轻轻地点头:“欢喜的,长生如此敬重,晏姝有礼了。”
说着,给傅少衡行了一礼。
傅少衡犹如毛头小子一般咧嘴儿笑了。
他的笑,犹如阳光刺破云层,那么明亮,那么让人期待,那么让人心安。
他,应是良人了吧。
晏姝如是想,自己重生而来,步步为营的谋算里并没有伉俪情深,但嫁到傅家,她就没想过和傅少衡不能白头偕老,虽不能恩爱两不疑,但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能做到举案齐眉。
可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的少女情怀在这个清晨,如即将在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小草那般在心底最深处萌芽了。
“我一定会是个好夫君的。”傅少衡说。
晏姝抬眸看着他,出声:“今日三月初二了呢。”
“我请了了缘禅师下山,白老也到了,逍遥叟去接二叔父一家,今日会到家。”傅少衡说:“我还给姝儿准备了礼,比当初下聘要更好一点点儿。”傅少衡像是急于表现的孩童一般。
晏姝说:“要用早饭了。”
“对,我都饿了。”傅少衡低头看怀里抱着的大雁,有些为难。
晏姝提醒:“不是有院子专门养着它们吗?”
傅少衡回头冲着门外喊侍书,侍书掩饰不住满脸喜色,进来先给少夫人请安,再从傅少衡手里接过去大雁抱着出去,在心里发狠要伺候好这有福的大雁,能让主子和少夫人护着的大雁,那必定都是最享福的大雁呢。
两个人进屋用早饭。
门外的秦夫人轻轻地拍着胸口:“好,好!虽蠢笨了些,但姝儿并不嫌弃。”
“母亲可真偏心,少衡也不差。”傅玉琅笑着说。
秦夫人摇头:“比不得姝儿,你看看他那毛手毛脚的样子,哪里有姝儿沉稳?以后过日子啊,姝儿能帮他料理好后宅,更能帮他料理好前途,好媳妇儿,这臭小子有福。”
傅玉宁噗嗤笑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傅少衡是个痴儿呢。”
“那倒也不算,还是可以的,只是比姝儿差了一点点罢了。”秦夫人说完,自己也笑了,都说在娘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可她更喜欢姝儿。
傅玉英欲言又止。
秦夫人摆手,带着女儿们回去张罗婚事,虽说是为了补偿姝儿当初大婚没有入洞房的遗憾,可那也要足够郑重其事才行,傅家人都应该明白,晏姝不单单是少衡的妻,更是傅家的恩人,若非她拼上了一切,殚精竭虑为傅家谋算,傅家如何能从帝王局中全身而退呢?
“我一会儿就要暂时住在父亲那边的正院里了呢。”傅少衡说:“母亲交代,明日迎姝儿前,不能见面。”
晏姝给傅少衡添了粥:“嗯,听母亲的安排,我一会儿也要去长姐那边院子里呢。”
“不要再操劳了。”傅少衡说:“明儿是咱们的大日子,你越安闲,以后就越是能少操心。”
晏姝抬眸看傅少衡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也是母亲教你的?”
“我找那些个喜婆子们问的,为了几个都如此说,那便是真的。”傅少衡抬起手理了晏姝耳畔的几根发丝到她耳后:“礼多人不怪,神佛也护持,我希望姝儿能所求皆如愿,也必定会让姝儿荣华富贵的。”
晏姝耳朵都红了,如此亲昵,她是很不适应的。
强大到犹如披荆斩棘的兵士一般,她何曾被如此温柔相待过?此时的她和傅家多么像啊?卸下铠甲后,露出柔软的一面,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我做得到。”傅少衡说:“不管是大哥他们,还是当今皇上,都休想把我们分开的。”
晏姝笑着低下头:“可不能胡说,宁拆十座庙,也不拆一桩婚,他们又不是糊涂的人。”
傅少衡想到晏修泽,想到还是太子的李宏治,他们一个恨自己,一个威胁自己,自己都记着呢。
可自己失礼在前,让眼前人受了委屈,所以得做得更好,让那些人知道,晏姝在踏入傅家门的那一刻,便是傅家人,便是自己的妻,她无错,自己有错就改,哪里有夫妻半途的事儿?
用过早饭后,陈嬷嬷带着韩嬷嬷,梨花、杏花、文竹和文墨四个大丫环陪着晏姝住在了西跨院里,这里暂时用来做晏姝的闺房。
陈嬷嬷端详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眼角眉梢的喜色都化不开,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能被婆家如此重视,作为奶娘的她别提多高兴了。
李嬷嬷很快过来了,笑着给晏姝行礼:“少夫人,老奴奉二公子的命,给您送礼。”
“嬷嬷受累了。”晏姝说。
李嬷嬷亦是满脸喜色:“少夫人是顶顶好的,二公子也开窍了,老奴看着都欢喜,少夫人先看看二公子都准备了什么吧。”
晏姝点头。
李嬷嬷让丫环进来,全套的喜服、头面首饰和花冠、玉如意、钗环首饰还有傅少衡亲自雕在玉牍上的婚书,白玉无瑕,描金的字迹刚劲有力,晏姝立在婚书前,纵是养气功夫好,纵是再沉稳的性子,面对这样一份赤诚的心意,也无法不动容。
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玉牍上的晏姝二字,晏姝眼眶微红,再往下那个妻字,在这一刹那犹如镌刻到自己的心中了一般,傅少衡三个字再往下,那个夫字,让晏姝对以后有了期待,有了从未有过的向往。
女儿家,哪里会不期待遇良人,得良缘,任凭岁月风霜雨雪,二人同心结伴而行呢?
到底,是动了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