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沸腾,开水无声。
晏姝取了水壶,往茶盏里注了热水,茶香淡而隽永,沁人心脾。
两盏茶斟好,晏姝抬头:“我这茶,味道不错,换一盏吧。”
晏欢自己起身,取了一盏茶退回到椅子前坐下。
“我们人啊,在人世间走一遭,每一步都算数的。”晏姝说:“每一个选择也都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
晏欢没接茬儿,好似真的在认真的品茶。
晏姝端起茶,嗅着茶香:“你、我,都是如此,甘棠亦是如此,她是什么人不重要,跟着什么人才是关键,晏欢,有的人能寿终正寝,那是因为步步为营,更因为跟对了人,看准了局势,做对了事,有的人蝇营狗苟,自诩聪明,算计到最后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晏欢抬眸:“说我?”
“也是在说我自己。”晏姝容色淡然的看着晏欢:“我有落棋无悔的心,你也要有为自己选择承担一切后果的态度,至于甘棠,她做了什么就要承受什么,老祖宗从不说诳语,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可是她威胁我,还说她会成为皇后,晏姝,你别跟我打机锋,我们都知道二皇子会成为皇帝,若是甘棠成为皇后,你和我都没好果子吃,武元侯府也逃不掉家破人亡的宿命。”晏欢说。
晏姝笑了:“你到底是逢人便要说一说那些幻梦里见过的事,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太子是否安好?郑皇后是否安好?这世上的事,一夕一刻都在变,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你知道的就是真相,就不会改变了呢?”
晏欢猛地站起来了,愕然的她瞪着晏姝,可再晏姝沉静的目光中,又缓缓地坐下了。
“你不会对我赶尽杀绝的,对不对?”晏欢问。
晏姝摇头:“你也想错了,对你赶尽杀绝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这一句,晏欢的脸色霎时苍白。
“换亲的时候,我没有说一句,不管是反驳还是促成换亲这件事,都没言语,出嫁的时候,我也没有和你争什么,我拿的都是我该拿走的,若说恩怨,我和你算不得有什么恩怨,但跟我的兄长们有账要算,是也不是?”晏姝问。
晏欢点头。
“我嫁到武元侯府,何尝不是你乐见其成的事?至于城外施粥,晏欢,是我带着人救了那些百姓,而你的稠粥险些害死他们,是也不是?”晏姝又问。
晏欢点头。
“长乐郡主痴迷情爱,深陷其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勾结她为难我,我破局之后也并无对你出手,是也不是?”晏姝语气很平和,像是真就在唠家常。
晏欢缓缓地吸了口气:“谁知道她死的早,本来能成为皇后的是她,如今可倒好了,便宜了那个甘棠。”
晏姝微微挑眉:“长乐郡主的死是可以预见的,只是你没想明白罢了。”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想和你合作,总不能被甘棠欺负了,我算不得什么,她必定会对你下手不留情的,因为她和长乐郡主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傅少衡。”晏欢说。
晏姝笑了:“长乐郡主是爱而不得,甘棠是因爱生恨,在这件事上,我更佩服长乐郡主,因为她只想和傅少衡长相厮守,但甘棠啊,野心太大,她的爱恨,也绝非只因傅少衡这个人,至于我们之间合作,那是不能的,你我本就走了不同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晏姝,你就那么笃定你会赢?”晏欢说:“我们两个人如果合作,甘棠必定不是对手啊。”
晏姝第三杯茶续上了,放在一边没有喝。
但晏欢知道,晏姝再端起来这杯茶的时候,就是送客了,她有些着急。
“你那么在乎输赢,却没想明白,你就算是输了,也是输在了自己身上,女人守得住本分,才有福分,晏欢,你守住了本分吗?”晏姝说:“我一直都恪守本分,为人女,我遵从他们的命令,嫁到了武元侯府,在武元侯府里,我遵从礼仪规矩,得了掌家之权后更是兢兢业业,得帝后偏爱,我照旧恪守本分,尽自己所能去做事,否则何须我去文洪县,如今,我依旧恪守本分,安于后宅,不会像甘棠和你一样,忙什么?忙到最后都成空的时候,怨谁?”
晏欢缓缓地站起来了:“你真是一肚子心眼儿。”
“行而中正罢了。”晏姝端茶送客。
“你真的没有害过我?”晏欢最后为了一句。
晏姝挑眉,似笑非笑:“你说呢?”
晏欢不问了,怎么能没害过自己?晏姝的性子睚眦必报,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何况自己?
她以为面对甘棠这样的强敌,自己能从晏姝这里寻求到一个合作的机会,显然,晏姝很自信,而她并不会插手自己的事,看着自己死,对晏姝来说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恨吗?
自己好像都没有理由恨她,因为确实如晏姝所说,她没有争什么,都是顺势而为,这顺势而为里的手腕,自己看都没看透,就不用说学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学什么?保不齐哪天自己就人头落地了。
离开的时候,晏欢觉得这天儿很冷,透心凉。
坐到马车里,都在哆嗦。
迎晖院里,杏花收走了晏欢用过的茶盏,梨花给晏姝换了新茶。
“少夫人,你对她可真好脾气。”梨花心里是憎恶晏欢的,她们都曾在晏家生活过不短的时间,晏欢那性子,太招人膈应了。
晏姝笑了:“你啊,不知道长进,跟着来的两个丫环一看就是宫里头出来的,在门外,只要我们高声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何须发火?正经聊家常,她们听不清,有能听到点儿动静,回头消息送到宫里去,宫里那位就会狗急跳墙的。”
梨花低着头,脸都红了:“少夫人,奴婢太笨了,你不说,奴婢就没想到这一茬,只顾着憋足了力气,您一声令下,奴婢就进来抽她的嘴。”
“好啦,哪里需要打人?打人也不会在自己家里,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晏姝笑着说。
杏花从门外进来:“打人的话,也用不到咱们俩,非花打人才疼呢。”
主仆说笑着,杏花送了账目过来,晏姝就歪在迎枕上看账,良久,问了句:“明儿是十五吧?”
“是。”杏花说:“少夫人是要做什么?”
晏姝看着账本:“不做什么,初一十五是大朝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