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白雾凝聚。
月色朦胧,照亮了泾河河面蔓延的雾团,白雾遮掩了船只的踪迹。
直到模样狰狞的船头从白雾中窥探而出,同普通的船只不同。
这艘船一部分外形由铁皮加固,冰冷的光泽在月辉的照耀下隐隐游动。
铁皮船从白雾中显露身形,俨然是一只庞然大物,像极了在深夜择人而噬的猛兽。
从远处看,能看到七八道人影站在船头甲板上。
司君岚看了个大概,抬手道:“让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声张,看看这群人是来做什么的。”
她不信真有这么巧的事。
扭头看去,邬旭生那边的人已经躁动起来。
师爷看到铁皮船的瞬间,连忙道:“大人,快看!水匪真来了!那张志没有骗人!”
相比师爷的兴奋,身旁的一名衙役冷静许多。
“大人,水匪都是群杀人不眨眼的歹徒,待在这里难免有危险,我们先护送你离开。”
邬旭生:“不用离开,待在这里静观其变。如果人数少,直接把人拿下,人数多,派几人走街串巷告诉家家户户锁好门躲起来。”
只怕来者不善。
“是,大人。”
师爷悄悄搓了搓衣角,心头冒出一股寒意。
他全然不知道这回事。
水匪?难不成那艘船上的人真是水匪?
张志说的都是真的,他又从哪里得到的信息知道水匪今日要来?
至于那无辜的苏记掌柜,不过是个毛丫头,十三四岁,哪会知道这样大的事?
莫非是张志等人身后的人同水匪有所联系?
想到这个可能性,师爷呼吸急促几分,犹豫地看了眼邬旭生,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事情没达到最坏的结果。
如果水匪进了清平县……
他悄悄观望。
或许知县大人自有办法。
……
铁皮船,甲板上,七人站立着。
五名男子,一位妩媚女子,剩下一个是名少年,模样青涩。
妩媚女子长相妖艳,身材凹凸有致,狐眼红唇,黛色长眉飞入鬓角。
她半个身子靠在船栏上,嘟了唇,撑着脸颊的纤纤玉指青葱,圆润清透的指甲呈现微粉色,娇艳道:“都快到了,怎么码头上一位迎接的人都没有,想必是怕了我们么?“
“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莫不是庄昌平那老家伙,说不定,今日我们都不会来这穷酸地。”
五名男子不敢接话,倒是青涩少年抠了抠脸颊,手指在左腮的伤疤上摸了摸,轻轻一撕,露出新长出的粉嫩肉芽。
“葵姐,看我脸上的伤疤,我以后不会毁容吧?”
他忧心忡忡,仿佛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被称为葵姐的妖媚女子咯咯一笑,右手手指轻点脸颊,趣味十足道:“放心好了,男人,越有伤疤才越显得有魅力。”
“我不是男人。”青涩少年强调。
他模样周正,看上去倒不像是干坏事的人,左腮有一道长达五厘米的伤疤,差点裂到嘴角,添了几分凶意。
逼仄的眉眼压着眼窝,眼神凶狞,像是随时扑上去的小兽。
红葵轻笑,满意地看着青涩少年,若是小看这头小兽,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
毕竟这家伙可是寨主亲自培养的一把手。
连她这个老人都要荣称一句少寨主。
她轻悠悠地叹了口气,少寨主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美了,过于注重容貌。
上次抢了货船,少寨主亲自救了一名女子出来,结果被其拿小刀划破了脸。
这下好了,犯了逆鳞,亲自救下的女子被大卸八块,扔进泾河喂鱼去了。
红葵咯咯娇笑,没在乎他口中说的话,什么不是男人,不过是没过那道槛罢了。
若是上次那女子没有反抗,说不定事成早成了男人了。
隋容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强调一遍,“葵姐,你想错了,我把她当朋友,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着朋友的名义伤害我。”
“一边说着要做我朋友,一边想着要杀了我,傻子才会上当。”
两人闲聊几句,五名男子目不斜视,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莫约过了半炷香时间,其中一名男子正在掌舵,遥遥看见临近的码头,探头道:“少寨主,葵大人,快抵达目的地,要下船了。”
红葵看了看天色,半个圆月高挂,月光倾洒在船甲板。
“停在老地方隐蔽,动作轻点,等庄昌平的人来迎接。”
临水寨在清平县附近隐蔽了这么多年没有暴露,一部分靠着地势,一部分靠着实力,还有一部分靠着是同庄昌平的合作。
若不是老寨主一直以来有所往来,时不时输送粮食水源布匹,他们才不会背上子虚乌有的名声。
隋容模样兴奋,似乎要起飞一般,他蹲在船栏上,往下看是滚滚河水。
泾河又大又深,源头直达绿水江,船只顺着对应的方向走,途径许多州县。
“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估计会淹死吧。”
他仔细看了看绿滚滚的江水,波澜不惊的江面泛起阵阵涟漪,鱼儿吐着在江水下吐着泡泡。
“葵姐,时候还早么?”他突如其来,兴致满满,“看这水下多活跃呀,如果时候还早,我们可以比赛钓鱼!”
他生怕红葵不比,又道:“有彩头的!上次抢的金子,我拿去打造了几支金钗子,打算送朋友。”
“如果葵姐赢了,我全都给葵姐好了!”
“不比。”红葵道:“到地儿了,少寨主,任务完成,有的是时候玩,把东西拿走,我们连夜就离开这里。”
“听寨子里的探子说,新来的知县是从京城来的清官,近日正在为民伸冤呢!我们临水寨算得上泾河的地头蛇,被盯上了可就得不偿失。”
话音刚落,掌舵男子探出头,“少寨主,靠岸了!”
他们选的老地方便宜,特地避开了码头上巡逻的衙役。
抛锚,定点靠岸。
七人下船,走在前面的是隋容,他从船栏上跳下来,腰间别着一把大砍刀,左顾右看。
一行人在老地方等着。
良久,还在等,远远看其神情,没有丝毫不耐烦,习以为常一般。
邬旭生在暗处等着。
双方一时都没发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