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静妃此刻见到神采飞扬的丈夫,唇角也不由微微扬起。
这几天她看到皇帝的笑容,简直比过去数年加起来还要多。
过去的时间里,有时候哪怕他在笑,却只是为了应付群臣,应付儿女而已。
而如今他的笑,却是由衷的、真挚的,而营造这一切的,就是林家那个不务正事的小兔崽子。
这小家伙,本事的确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他也用一根木头,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朝廷和陛下你的脸面。”
静妃低头做着女红,冷哼一声道:“而且这小兔崽子这么做,也没有安好心。”
赵政笑容骤然僵住。
随即,他脸色渐渐冷峻下来。
“是有些丢脸,但比起重振朝纲,朕的脸算得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朕丢脸了,那就是这满朝文武的错,朕就可以借机好好的收拾收拾他们。”
“就比如今日,一下子换掉了李淮的好几个心腹,太值了。”
“户部掌天下钱财,年年税收,户部却年年没钱,天下年年灾情不断,民不聊生,天下各处都在叛乱。”
“朕很清楚,这是他们私自增加了各种苛税导致的,最后却都成了百姓的错!”
“朕知道,但朕却不敢去治理,因为朕必须要完成****,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根治地方。”
说到这里,皇帝冷峻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以前,朕不和李淮争,任凭李淮做大,是因为朕要扶持林山。”
“林山也没让朕失望,整个大夏的军队大多都掌控在了他的手中,所以朕现在根本就不怕他们闹,他们就算闹得天下皆反又如何?”
“只要军队在朕的手里,等完成了****,平定内乱也不过须臾之间。”
静妃咬断线头,抬头看了赵政一眼:“虽然开局还不错,但陛下你别大意了。”
“你换下来的这些人中,除了杜如画还算个人物外,秦学桧,杜昌和不过废物罢了。”
“六部尚书,各大公卿,京都勋贵,还都藏在背后没有出手……真正的暴风雨,还没有开始呢。”
赵政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朕担心的,狂风暴雨即将到来,所以林轩这小兔崽子……让他阴谋得逞又何妨?”
静妃冷哼一声,咬牙道“什么让他阴谋得逞?为了做一个败家子,不惜挑起陛下和群臣的矛盾,罪不可赦。”
“韩貂寺,去把那小兔崽子给本宫抓进宫来。”
赵政一听,当场急了。
朕是九五之尊,把林轩抓进宫来打一顿,他会怎么看朕?
还以为朕是斗不过他向静妃告状呢!
朕丢不起那人。
“咳咳,没必要,没必要。”
赵政摸了摸鼻,安抚静妃道“这小兔崽子屁股已经打过了,不能再打了,先等他养好了伤,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嗯,先记账在小本本上就好……”
赵政忽然意识到说错话了,立即闭嘴。
静妃一怔,美眸骤然微眯。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赵政,声音却透着一丝丝冷意
“陛下刚才说什么……什么记账的小本本?”
她的确有个记账的小本本。
但这是她的秘密,连贴身婢女都不知道。
赵政嘴角微微抽搐,心说朕能不知道吗?
朕趁你睡着的时候,不知道偷偷看过多少次了。
连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有些小事你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这种事能承认吗?
承认了朕估计一两个月别想进舒兰殿的大门了。
“咳咳,静妃误会朕的意思了。”
“嗯,朕的意思是说,静妃你可以给林轩准备一个记账的小本本,将他所犯的事全部记下来。”
“等他好了,到时候在秋后算账!”
少记朕一点就行,不然这舒兰殿朕就不敢进了……赵政赶紧转移话题,这是个送命题。
“当然,朕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林轩的。”
“朕不收拾他,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静妃愣了下,脸色微沉:“陛下是说,有人会忍不住对林轩下手了?”
“哼,前番那小兔崽子审案的时候,话说得那么满,得罪那么多人,会不吃一点苦头?”
赵政舒了一个懒腰,满脸惬意:“敢坑朕,朕现在就等着他来求朕,到时候,看朕怎么收拾他!”
嗯,先让他将青鱼娶了!
……
同一时间,尚书府内。
轰!
秦学桧一脚身侧的椅子踹飞出去,因为愤怒,整张脸狰狞可怖。
“可恶,可恶,可恶至极!”
“满朝文武,上百来人,竟然被一个败家子戏耍于鼓掌之中。”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学桧怒不可遏,宇文靖城已经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
城墙下的打击对他太大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唯独杜如画,依旧稳坐如钟,悠闲地品着手中的茶。
见他这惬意的样子,秦学桧就火大:“杜如画,你什么意思?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有心思品茶!”
“到哪一步了?”
杜如画头都没有抬,淡淡道“这不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吗?只要想到是早有预料,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你……”
秦学桧顿时气炸!
昨日杜如画就说过,他和宇文靖城可能不会成功,要准备后手。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认为杜如画在嘲笑他们。
“杜如画,你得意什么?别忘了因为这废物,户部被皇帝拿回去了。”
秦学桧盯着杜如画,险些忍不住撕烂他那张万事不惊的脸
“户部掌管天下钱财,没有户部,左相很多要做的事情,就没办法再实行。”
“左相要是追责,这责任你来负吗?”
杜如画摇了摇头,道“你看,你这就很不理智了。”
“党争,这就是合理的退让,懂吗?”
“今日林轩众目睽睽之下连皇帝裤子都扒了,皇帝愤怒处罚几个官员,很正常的事。”
“怎么?你们觉得应该在那个场合据理力争吗?”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秦学桧,不屑一笑:“蠢货,知不知道在那种场合下当众顶撞皇帝,后果会有多严重?”
“你真觉得皇帝养暗卫,是吃素的?”
秦学桧丝毫不退,冷冷盯着杜如画“合理的退让?吏部尚书的位置没了,聂本善被罢官了,我和杜昌和又被去职了,这叫合理的退让?”
“一个木桩之计,直接撬动了户部和吏部两个这么重要的位置!”
“我真是怀疑这是皇帝和林轩一起做的局!”
皇帝罢免了吏部尚书,林轩就提出了整顿吏治的方案。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仿佛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整顿吏治而准备的。
杜如画沉吟一下,摇头“不是。皇帝虽然很会演戏,但今日在城墙上,他的震惊不比我们少。”
“完全是林轩瞎胡闹,而他做的……恰好又是皇帝想做的而已。”
说到这里,杜如画的脸皮都不由抖了抖。
饶是他城府再深,这时候也有些郁闷……
嗯?自己当时是怎么掉进林轩的圈套里的来着?
现在回想起来,演戏,林轩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或者说……他是本色演出。
但哪怕到这时候了,杜如画心头依旧还是很震撼,真不知道谁给这败家子的胆子,竟然敢玩得这么大的!
在城头上,满朝文武都快被吓死了好么!
“林轩,林轩,这个匹夫,匹夫……”
“老夫和他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秦学桧一遍遍地叫着这个名字,愤怒得脸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接二连三地败在了林轩的手中,他的心态已经有些崩了。
“杜如画,现在怎么办?”
杜昌和终于有了一点精气神,看向杜如画“陛下整顿吏治的计划,以及他想重掌户部的计划,都不能让他成功!”
“否则,这会打乱左相的布局和谋划。”
“一旦让陛下重振朝纲,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会被清算,轻则失去所有荣华富贵,重则人头落地!”
杜昌和似乎说到了什么禁忌话题,声音都带着一丝的颤抖。
听到他的话,秦学桧顿时哑了,杜如画风轻云淡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的凝重。
他们自然清楚杜昌和说的是什么,是林山。
之前,赵政对于党争,几乎没有太大的抑制。
因此,他们都觉得赵政软弱,在朝堂上大肆排除异己,地方上大力安排自己人。
直到有一天,被派到边境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林山,一战平东夷,二战定北辽,三战扫南越后,满朝文武才陡然惊醒。
原来赵政不是软弱,相反,他有雄心壮志雄才伟略!
他要掌控整个大夏的军队。
什么软弱,什么不擅权谋,全是装出来的。
赵政故意让文官集团在党争上攻城略地,好分散他们对军队的关注。
就在文官集团春风得意的时候,林山的大军凯旋归来了。
三十万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了京都,旌旗遮天蔽日,战马啸似奔雷,战士战意滔天……
纵然他们权势滔天又如何?在朝中叱咤风云又怎样?
在这样的军队面前,宛若蝼蚁!
那一天,群臣跪贺。
赵政就站在武英殿前,依旧如往常一样没什么改变,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已。
——林山。
他穿着鲜红的铠甲,腰挎三尺长剑,手提长戟,就那么站在赵政的身边,宛若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那一刻,群臣才陡然发现,原来赵政的身躯站得是那么的直!
他嘴角依旧带着笑,但群臣却只感觉他的笑容何其讽刺,似乎就是在嘲笑他们愚蠢无知。
你们闹吧,继续闹,闹得越欢越好!
朕,就在这看戏!
那一刻,他们才明白了一个事实林山的枪就是皇帝的胆!
可惜,他们醒悟得太晚了。
等醒悟过来的时候,林山已经名动天下。
成了赵政架在他们脖子上的一把刀。
此时杜昌和的话,直接勾起了杜如画和秦学桧不好的回忆,让他们心惊肉跳。
“陛下想要重振朝纲,这谁都看得出来,但没有那么容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