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此番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聂本善。
上次户部的事情因其重病在家,又加上对方堪堪担任户部尚书才不久,因此倒是躲了一劫。
此番病症痊愈之后,聂本善便第一时间回到了朝堂之上。
没曾想到,这家伙一回来便开始朝着林轩发难。
甚至于,明里暗里其语气对于林轩极为针对。
整个朝堂上熟悉的人都知晓。
现如今,聂本善的闺女已经成了林轩的女人了,听说还特意为林轩开了什么商会。
这老东西看林轩不顺眼,也是正常。
但,老丈人一上来就要弄死女婿的事,多少是……
也对,聂本善终究是李淮的得力干将之一,也是永王赵无咎的追随者。
掌控户部后,包括整个户部几乎都是李淮一脉的人,赵政想要插人进去,没有姓林的点头几乎不可能。
这就导致这些年掌控天下钱财的户部,都成了李淮和永王赵无咎的私人钱袋了,连送到皇帝桌案上的账本,都是假账!
就是狂到这种地步!
“殿下说流民因为林轩一人而活,此乃无稽之谈。”
聂本善盯着赵无忧,冲着皇帝遥遥一拜,道:“当日朝堂之上陛下下旨,要户部拨粮赈灾,确保流民能够活下去。”
“甚至于还有永王殿下,亲自赈灾。”
“粮食,物资已全部到位,流民只需要领取物资活下去,等将来水患过去,再将他们送回原籍即可。”
“如此,方能体现陛下的皇恩浩荡。”
“但林轩呢?不好好的和永王殿下一起赈灾,却用几个包子馒头,便将流民忽悠至手下做工,这不是奴役流民是什么?”
“怎么?他林轩是将这数万流民,当狗吗?”
“你……”赵无忧骤然大怒。
但话刚出口,他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似乎对方说得都有理!
反倒是他这边强词夺理了。
秦学桧和杜昌和相视一眼,嘴角顿时泛起了笑容。
赵无咎看着这一幕,眼底也泛起浓浓的不屑,没有林轩,赵无忧他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龙椅上,赵政见到被怼到哑口无言的赵无忧,不由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得练啊!
要是林轩,这时候估计被怼哭的就是聂本善了。
也罢,且先让你狂狂,等林轩到了,你这老贼要是还能狂起来,算朕输!
“陛下,臣请陛下准张御史所奏,拿南丰县县令林轩下狱问罪。”
见到目的已经达成,聂本善看向赵政重重一礼,道“如此一来,可安天下民心!”
“莫急,林轩就算是罪不可赦,也得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嘛!”
赵政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
“陛下英明!”
这功夫,林轩的声音终于从门外传了进来。
赵政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到林轩打着哈欠,慢悠悠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所有的期待,立马变成了咬牙切齿!
这小子,把朕的早朝当什么?菜市场呢?
如此庄严的场地,他竟然敢如此随意?
该打!
赵无忧和陈武见到林轩,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了,也高兴起来。
而秦学桧和杜昌和脸上立即泛起浓浓的冷意,眼底更是恨意滔天。
“林轩,太极殿乃是朝议重地,岂能容你这般无礼!”
秦学桧立即站了出来,冲着赵政道:“陛下,林轩蔑视朝堂,臣请陛下数罪并罚,请斩林轩!”
“得,别叫了,我都在外面听了半天了,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林轩走到最前方,冲着赵政微微一礼,才淡淡扫了秦学桧一眼:“我说老秦,才刚从天牢里面出来,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吗?”
“知不知道扰人清梦,罪该万死啊!”
秦学桧顿时大怒:“放肆,陛下面前,你还敢如此张狂!”
“行吧,那我再狂一点给你看呗。”
林轩扭了扭脖子,扭头看向刚才怼得赵无忧哑口无言的聂本善,道“我说老丈人,时间宝贵,咱就开门见山吧!”
“其实看在云竹云竹的面子上,我不想针对你的,但你也太过分了!”
“对了,我记得你家有养狗吧?你家的看门狗,昨天吃的是什么?”
这话随口一说,林轩自然是没查过的,全是哐的。
听到这话,大殿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连赵无咎,此时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不知道林轩玩的什么把戏。
聂本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他心头想到无数种林轩反驳的方式,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狗吃什么?
这关狗什么事?
他看向赵政拱手道:“回陛下,臣家里的看门狗,臣不知道吃什么……”
废话,他一个堂堂的朝中二品大员,会亲自去喂狗吗?
而听到他这话,人群中的杜如画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骤然一变。
坏事了,这是套啊!
果然,他便看到林轩笑呵呵地道:“嘿,我知道昨天你家的狗吃什么!”
“昨天你家的狗早上吃了一只鸡,中午吃了一个大猪蹄两个包子,晚上又吃了一只烤得黄灿灿的烧鸡!”
“你家狗生活得真好,比城外的流民吃得好上一万倍了!”
聂本善怔住。
我家的狗吃得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
很快,他脸色骤沉,反应过来林轩这是在故意套路他。
城外那么多百姓连吃糠咽菜的机会都没有,你家的狗却在大鱼大肉?
你家狗过得比百姓都好!
一群想要等着看笑话的大臣,脸色也都变了。
本来想看这家伙苦兮兮求饶的,没想到他上来就诛心。
“林轩,你……你是在诬陷老夫。”
聂本善勃然大怒,指着林轩怒斥:“老夫是说你视流民如猪狗,罪恶滔天,和老夫家里喂狗有何关系?”
林轩耸耸肩,道:“当然……没有太大的关系。”
“放心,小爷我不会道德绑架,我只是想纠正你一点而已!”
“城外的流民不是狗,城外的流民过的是……狗都不如。”
“毕竟你家的狗顿顿大鱼大肉,他们可是连一顿稀粥都吃不上,可笑的是……”
林轩上前一步,盯着聂本善道:“可笑的是,你们还将这一顿稀粥,称为皇恩浩荡。”
“啧啧,怎么地?陛下的名声……对你们来说,这么廉价的吗?”
“皇帝下旨赈灾,旨意就是让你们每天一顿稀粥,吊着难民半条命是吗?”
赵政脸色不变,心头那是一个激动。
哈哈,对,就是这样,给朕骂死这群老货!
哼,一天天不想着为国家百姓做点事,天天只想着窝里斗,简直罪不可赦。
大厅中再次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秦学桧和杜昌和看着林轩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就连一直统筹全场的杜如画,脸色也有些难看。
不得不说,这家伙这张嘴的确厉害。
他们用流民来说事,而林轩……直接拿皇帝来说事。
“放肆,你……”
聂本善下意识地想要怒斥反驳,但话到嘴中猛地咽了回去。
他心头也是一冷,这混账败家子还真是处处挖坑啊!
他要是顺着他的思路反驳,那就掉进了他的坑里了。
要是皇帝的旨意只值一顿稀粥,皇帝一怒,他不得小命呜呼?
不行。
不能被这败家子牵着走。
今日是要送他上路的,可别被他送上路了。
“呵呵,伶牙俐齿。”
之前因为聂云竹的事,怒火攻心重病。
这段时间内,聂本善对于林轩的变化,知晓的并不多。
说到底,聂本善毕竟纵横朝堂这么多年,连女儿说抛弃就抛弃,说赶出去就赶出去的人。
心机何其深沉,心思又何其狠,只是一瞬,他便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林轩,冷笑道:“如今江南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西边又匪患猖獗,朝廷又要剿匪,又要赈灾,国库早已入不敷出。”
“但哪怕如此……”
“得得得,别废话了,小爷没时间和你们哔哔。”
话没说完,林轩直接抬手,打断了聂本善的话。
这老货,又想拿大势那一套来压他!
他是吃这一套的人吗?
不是。
“直入正题吧,你刚才怼吴王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好了,现在,小爷一字一句地踩回去。”
林轩哪里会给聂本善反击的机会,竖起一根手指道:“一,你说将流民驱赶出京都,是为了不让大夏在北狄使团面前丢脸。”
“扯淡,北狄京都就没难民吗?还怕丢脸?”
“你们这么做,无非就是分布在京都各处的流民不好管理,难以实行你们的诡计罢了。”
“二,集中管理倒是事实,但也方便你们实施诡计嘛,说到底流民的事情,还不是欧阳家的人不行?”
“三……”
“……”
闻言,整个大厅瞬间喧嚣起来。
聂本善、秦学桧、杜昌和以及包括躲在暗处,准备查缺补漏的杜如画,都被整得有些不会了。
阴谋!
什么叫阴谋?
就是不能上台面的诡计。
但你这直接把阴谋提到台面上来了算怎么回事啊?
你有证据吗?
没证据我们告你诽谤信不信?
赵无忧看着林轩,心说你悠着点啊,刚经历了刺杀,你小心这些文官当殿就敢和你拼命!
赵无咎也是脸色呆滞,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着败家子了。
这混蛋……他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吗?
他知不知道,这是在找死啊!
就连赵政,这时候嘴角也是一阵抽搐,恨不得捂住林轩的嘴。
小兔崽子,这种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干嘛?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林轩,休得放肆!”
见林轩还在侃侃而谈,赵政脸色一沉,喝道。
不打断不行!
这家伙这是把这群老家伙的裤子扒了,反弹起来他也不一定承受得住。
你有证据还好说,你没证据这不是扯淡吗?
“你……你……胡说八道!”
聂本善猛地指向林轩,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此时,所有人心头都又惊又怒。
因为林轩说的几乎都是他们的谋划,他们现在很怕林轩真的拿出证据出来啊!
谁知。
林轩却抬手将聂本善颤抖的手压下。
他笑着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嗯,你老说得对,我就是在胡说八道!”
“诸位,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
“放心,我没证据,我就是推测而已。”
“怎么样?有没有被吓死?本小爷就是要告诉你们,别老整那些有的没的,小爷我要是整起来,比你们柔滑多了!”
这,就是他昨晚费尽心思推演出来的结论。
众人一听,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们刚才,竟然真被这败家子吓住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轩,你放肆!”
秦学桧怒不可遏,冲着林轩冷声喝道:“陛下面前,你竟然敢如此颠倒黑白,口出狂言,你,该当何罪?”
“我,无罪!”
林轩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相反,本小爷还有功呢!”
杜昌和也站了出来,冷声喝道:“恐吓威胁诬陷文武百官,你还有功,林轩,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臣请旨杀林轩。”
杜如画眼一眯,轻微打了一个眼色。
一众大臣反应过来,也齐齐站了出来附和!
“陛下,臣忠心为国,却被林轩如此羞辱,臣……请辞官。”
“陛下,你要给老臣做主啊!”
“陛下,臣附议,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当诛!”
“……”
赵无咎也站了出来,拱手道:“父皇,林轩咆哮朝堂,诬陷众臣,无视我大夏律法,无视父皇之威严。”
“不仅不知反思,反而以此为荣,罪不可赦!”
“儿臣以为众臣所请,极为合理,此子当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