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行刑”这两个字,班昭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无法呼吸。她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当那两个人影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们身材高大威猛,令人畏惧。其中一人甚至背着一张巨大的弓箭,让人不寒而栗。
班昭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杏儿,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恐惧和绝望。她知道,杏儿将面临的是残酷的绞刑。东汉时期的绞刑采用的是弓弦缢杀的方式。刽子手会将弓套在受刑人的脖子上,然后将弓弦朝前。接着,行刑人会在后面旋转那张弓,随着弓的转动,受刑人的脖子会被弓弦勒得越来越紧,最终窒息而死。
班昭心里非常明白,眼前这两个彪形大汉就是传说中的刽子手了。虽然她在衙门里待了这么久,与大多数人都混了个脸熟,但对于刽子手可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唯一一次见面还是两天前在那可怕的刑讯室里,就在那火红的烙铁前面。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不久前她还是那个温柔、善良又安静的县令太太呢?这样的身份,又怎会愿意去接触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呢?
此刻,当她亲眼看见这两个刽子手走上前来,心中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如果说一个人的生命逐渐走向终结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那么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已经走到了这个极度痛苦和极度冤屈的过程的最后一刻。
只见刽子手们在杏儿身边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伸出粗壮的手,粗暴地抓住她耷拉着的脑袋,用力往上一提;另一人则熟练地将那致命的弓套准备好,似乎随时都会套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此时的杏儿,虽然万念俱灰,但也意识到了死亡的临近。
她目光惊恐地凝视着眼前面露狰狞之色的刽子手,以及如利刃一般的弓弦,不禁浑身摇晃,声色凄厉地高喊:“不,不,我是冤枉的。”
就在此刻,原本匍匐在地的班昭突然瞪大双眼,面色苍白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她并没有发出惊声尖叫,而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然从地上跃起,死死拽住住刽子手的弓背。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如同闪电般迅速,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刽子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双手从弓背上滑落,又滑落到弓弦之上,纤细坚韧的弓弦瞬间嵌入持弓者的手中。
持弓者痛得嗷嗷叫,本能地松开了手。但动作还是迟了,一道明显的血痕留在了他的手上,鲜血迅速从伤口渗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形成一片猩红的血迹。
事发突然,刑场经过片刻的安静后,县衙的人才反应过来。
很快,有帮手跑上前来,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从班昭的手中把弓抢了过来。
在争抢的过程中,班昭被人猛力推开,只见她的头重重地磕在石板地面上,顿时晕了过去。
刽子手们并不理会晕倒在地的班昭,而是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无寸铁、亦无缚鸡之力、且深陷重重围困的杏儿身上。
此刻的杏儿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离她而去。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绝望,她缓缓瘫在地上,再没有了声响,亦没有了丝毫的反抗。
她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仿佛生命的烛火在风中熄灭。
......
朦朦胧胧中,班昭似乎感觉有人在轻拍她的胸口,紧接着额头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她的意识渐渐回归,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子下面,还是炽热坚硬的地面,感知到这里后,可怕的记忆如洪水一般涌入她脑海,垂死之中的她,惊厥坐起,喊道:“杏儿,杏儿呢?”
“娘娘,你,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如此说道,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九号,是你啊!杏儿呢?”班昭认清了眼前的人是驿站里的九号,一边问着,一边回头张望。
人群已经散尽,县衙的人也全都离开了。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班昭面前的不远处。仅凭穿着,班昭清楚,那就是杏儿。
班昭吃力地爬过去,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在杏儿的鼻孔前。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希望能感受到一丝气息,但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
“不……不会的……”班昭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自责。
九号站在一旁,看着班昭如此痛苦,忍不住劝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啊!”
然而,班昭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杏儿。她的目光紧紧凝望着杏儿的脸庞,由于巨大的痛苦、不甘和窒息,临死前,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那是一个彻底绝望了的,无比柔弱,且完全无辜的女子,面对力量悬殊且要置她于死地的坏人,临终前最后一秒的神情。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绝望,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杏儿的神情让班昭心如刀绞,那种绝望和无奈深深地刺痛着班昭的心,她感到自己的内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巨大的悲怆占据着班昭的内心,她看着杏儿,一动不动,哑然无声。
就这样僵持了数秒。
“杏儿呐,我的好妹妹,你死得好冤啊……”班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好恨!”豆大的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从班昭的脸颊落了下来。她恨不得将那些伤害杏儿的人碎尸万段,为杏儿讨回公道。
九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班昭需要时间来宣泄情绪,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沉重。但他也明白,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