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提灯照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环视整个死牢,这个只有巴掌大的地方。
没有光亮,也没有火炉,而且还这么潮湿,真惨! 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杏儿蓬乱但仍显得油亮的头发上。
啊,竟然还有蛆虫!这是从人腐烂的躯体里长出来的吗? 黑衣人惊讶地说道。
不过,想必这些并不是属于姑娘的吧。因为据我所知,姑娘并未遭受酷刑便已经招供了。那么一定是之前曾在此居住过的那些倒霉却又刚直的客人留下的。
他并非有意恐吓杏儿,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条又一条的白色虫子在她乌黑亮丽的发丝间显得格外醒目,让人毛骨悚然。
“我要出去,我冷,我害怕,还有虫子在我身上爬,”杏儿头皮发麻,一脸惊恐地说道。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好吧,跟我来。”黑衣人说着,声音中竟掺杂着一丝焦躁和狂喜,他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杏儿那只躲藏在胸前的小手。
杏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对方的手既柔软又坚韧,还微微沁着汗。这种触感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这是曾在哪里触碰过的手啊!
尽管有着一丝温存,她心中仍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让她原本已经冻得发抖的身躯更加雪上加霜。
这是罩在她心上的冰霜,这是她由鲜花入荆棘,一整天悲哀命运的渊薮。
杏儿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客栈,自己被张虎脖颈喷涌的血流震慑,晕过去之后,彻底失去知觉之前那一刻。
对!就是这只手,是这只手把刀柄硬塞到了她的手上。
“哦!”杏儿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你,你这是那个鬼魂的手,你究竟是谁?”杏儿激动且惊恐地问道。
黑衣人缓缓地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黑纱,他手中提着的灯,正好照在了一点点显露的脸上。杏儿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那逐渐显露出的面容。
方正的脸庞,几缕飘逸的胡须。
啊!你是,你是……她的声音颤抖着,因为她认出了眼前的人,而且她怎么也想不到,甚至连猜测都不敢猜测,想都不敢想,黑衣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这正是她在公堂上见过的那张脸,是一个严肃、庄重的长者,高高在上,让人敬畏。
而此刻,这张脸却充满了邪气,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欲望的光芒,宛如一只饥饿至极的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羔羊。
杏儿心中的激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她惊恐地喊出了这几个字,但却没有勇气将最后那个词完整地喊出来。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尽可能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然而,她是没有退路的,她单薄的身子已经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然后,她沮丧地垂下双臂,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静坐在那里,不愿起身;脑袋耷拉着,默默无言;凝视着地面,浑身发抖。
甚至,那些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在地上缓缓蠕动的虫子,也不再让她感到恐惧。
要知道,她是最怕虫子的。而这些虫子,可是从腐烂的人的尸体里爬出来的!
“我想你猜得没错,是我判了你,”黑衣人彻底揭开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此刻,他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酷无情,话语竟也突然带上了感情。
“死刑。”
他无比凄怆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杏儿嘴唇颤动着,嘴角似乎勾勒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中蕴含着复杂的情感,像是嘲讽,又似蔑视,亦或是单纯的激愤,连她自己也难以分辨清楚。
她本就是个小心翼翼的女生,甚至连和人高声说话的胆量都没有。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
“天哪,你才是杀人犯,是你砍伤了我亲爱的张虎,然后又嫁祸于我!我怎么得罪你了?你就这么恨我?哎!你是高高在上的县令,而我只是卑微到泥土里的村里姑娘。你,你到底恨我什么呢?”
杏儿一边诉说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恨你?为什么?我爱你!”阴县令大喊道。
杏儿突然止住泪水,痴呆地凝视着县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县令再也无法伪装,熊熊烈焰似的目光死死盯住杏儿。
“明白了吗?我爱你!”他再次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强烈的情感。
“这是什么爱啊!”不幸的杏儿说着就浑身颤抖。
“是一种能够点燃嫉妒之火,将人烧成灰烬,使人变得疯狂、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头破血流,去争斗、去抢夺的爱!”
二人都受激情的重压,沉默了好几分钟,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而她则陷入了深深的痴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