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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原先,从不信这些的。”陈觉蓉飞快地说着,张玉竹又笑了:“是啊,我原先,信的是事在人为,信的是……”

    张玉竹似乎又想到了从前,过了好一会儿,张玉竹才道:“许多事,我要慢慢地想,细细地想,才能想清楚。”

    陈觉蓉看着张玉竹,有些不大相信,张玉竹已经收起思绪,对陈觉蓉笑了笑:“我已经和周围的人说好,在家里开个私塾,后日,他们就会把孩子送来。”

    “你要教这些人的孩子念书?”陈觉蓉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玉竹,张玉竹点头:“是,我们总要寻个长久活下去的活路。”

    张玉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去替人写些书信,又能赚多少钱?找几个学生,收些束修过活,倒也是正经营生。

    但这对陈觉蓉来说,丈夫简直就是自甘下贱,于是陈觉蓉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一个做过官的人,就算要教书,难道不能去那些高门大户做个教书先生,再或者,去书院,也比教这样人的子弟要好。”

    张玉竹只是看着陈觉蓉,一句话都没有说,陈觉蓉晓得丈夫又在生气了,但现在陈觉蓉不愿意去想丈夫为什么生气,毕竟,想想明日的饭钱怎么来,还来得平常些。

    “圣人尚且说,有教无类,这些市井之中的孩子,本就可以念书。”张玉竹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陈觉蓉咬住下唇没有再说话。

    “书房那里,还要放几张桌子,平常他们来了,你也要烧水送茶。”张玉竹也不去管陈觉蓉在想什么,只是在那吩咐着,陈觉蓉看着丈夫,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从此之后,就要在家中,让那些市井人家的孩子,来家里念书。

    他们这些蠢人……陈觉蓉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摇了摇头,不,在众人眼中,自己也是个蠢人,而且蠢到家了,蠢的,什么都没有。

    张玉竹见陈觉蓉不再说话,也就自去忙碌,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婉宁生了个女儿,希声看到多了一个妹妹,心里十分欢喜,在那绕着小孩转个不停。

    “妹妹,妹妹!”小儿子也在那跟着希声叫,希声不由鼓起腮帮子,对弟弟道:“记住,我才是姐姐。”

    “这是妹妹。”总算能看到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了,小儿子当然要坚持,自己当了哥哥。

    希声的唇撅起,就被人拍了下脑门:“好了,希儿,不许欺负妹妹。”

    “爹爹,我没有欺负妹妹。”希声高声说着,接着希声的两根手指就对了对:“是弟弟,他说,这是他的妹妹。”

    “当然也是他的妹妹了。”张青竹有些好笑地看着女儿,希声叹了口气,兰竹已经在那笑着说:“希儿啊,是看到自己的弟弟也有妹妹了,转不过来这个念头呢。”

    “姑姑,我没有转不过来这个念头。”希声高声说着,众人笑得越发欢喜,苏嬷嬷已经走了进来:“大爷,有人送了贺礼来。”

    虽说民间对大行皇帝守孝,只用守三个月,此时已经过了大行皇帝孝期,但婉宁又生了个女儿的事儿,张青竹并没有准备大办,只打算满月那天,请几个亲友过来喝个酒就好。

    尽管如此,以张青竹今日的地位,还是有不少人送来了贺礼。张青竹看着那些贺礼也头疼,只能让人把贺礼全都送回去。

    因此张青竹对苏嬷嬷道:“让人把这些贺礼都送回去。”

    苏嬷嬷却没有动:“这份贺礼,不一样呢。”

    不一样?张青竹的眉不由皱起,把孩子们交给兰竹,自己就走了出去。

    大门外徘徊等待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玉竹夫妇,此时张玉竹一身素衫,手中提着几样东西,陈觉蓉站在他身边,张青竹夫妇依旧住在这座宅院之中,陈觉蓉是想不明白的,按照张青竹现在的地位,他可以住进更好的宅子,而不是依旧住在这里。

    “二弟!”张青竹声音之中带着惊讶,张玉竹已经对张青竹笑了:“听说大嫂又生了,我们今日有空,就来瞧瞧。”

    “进来吧。”张玉竹夫妇现在靠什么过日子,张青竹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于是张青竹让二人进来,并让苏嬷嬷带着陈觉蓉去见婉宁,自己和张玉竹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摆设和昔日尚书府内的摆设差不多,张玉竹坐下环顾四周就对张青竹笑着道:“大哥这间书房,倒和昔日爹爹的书房摆设差不多。”

    “这里的家具,都是父亲离开时候,放进来的。”张青竹给张玉竹端上一杯茶,弟兄二人相对而坐。

    张玉竹闻着那茶的味道,这茶还是昔日他们喜欢喝的,但现在,张玉竹却不晓得该怎样开口说话。

    张玉竹喝了一口茶,才对张青竹道:“我在家里,开了个私塾,收了几个小学生,平日里教他们念书,收些束修过日子。”

    张青竹点了点头,张玉竹说完这句,没有得到兄长的回应,于是张玉竹抬头:“我原本以为,哥哥会教导我几句。”

    “你只比我小一岁。”张青竹点出这一句,张玉竹的脸顿时红了,接着张青竹就道:“而且,你已经成了亲,有了儿子,做过官,有过经历,若再像原先一样,事事都要我来提点,我来教导,那你这些经历,就白费了。”

    张玉竹端起边上的茶杯,想要再喝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的不安,但那茶却没有喝到口中。

    张青竹看着弟弟慌乱的动作,轻声道:“你给父亲写过信吗?”

    “我现在,给父亲写信,说什么呢?”张玉竹茫然地问,自己不如兄长,兄长此时春风得意,自己呢,还要在想,这日子怎么过下去,父亲接到自己的信,会说什么呢?是恼怒,还是心疼,还是别的,张玉竹不敢想下去,甚至,张玉竹的眼泪落下,滴在茶杯之中。

    张青竹看着弟弟,过了许久,张青竹才道:“你可以和父亲说你的经历,你的迷茫。”

    这些,不光是张玉竹该想,也是张尚书该思考的,而不是只能在那大骂,骂张玉竹自己不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