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的荒唐,对西方的科技和经济的崇拜,甚至进一步扩散到社会的各个方面,用外婆的话说,那就是“放个屁都觉得是香的”。
现在的营养保健品口服液,除了找那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就是找几个学者派头的老外,冒充海外某某着名营养机构的诺贝尔奖候选人,销量就会嗖嗖地往上涨。
老妈喜欢读的那几样杂志里的西方社会,其实并不是真实的西方社会,不过是国内某些人靠着丰富的想象力幻想出来的乌托邦而已,然后套给了普通民众去不了的地方,以此煽动一些情绪触动而已。
这种话术最终又会反射到现实中来,于是一辆虽然具有奇特车门,罕见但已经停产的双座小跑车,居然就这样作为顶级奢侈品的标志,堂而皇之地摆在了蜀都最大的奢侈品销售区来。
下沉式车门虽然真的很酷,但问题也不少。首先这种隐藏式车门最大的问题是清洁,驾驶员需要无时无刻确保自己的爱车洁净,一旦内部进入异物就会很难清理,甚至得把整个车门拆解下来。
不过周至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资料,说Z1的车门倒是很好拆卸,Z1当年的卖点之一就是快速可拆卸,也可以在外部面板全部拆除的状态下行驶。
91年就不生产的车,还可以作为“工业明珠”,“顶级奢侈品”在95年的中国大肆宣传,实在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除了信息差之外,还说明了许多其他的问题。
离开这个“初代4S店”,走了几步就是蜀都的市中心,天府广场。
现在的天府广场只是一个大草坪,还不让人走上去,所以市民能在广场上活动的区域只有草坪中间的几条通道,按道理来讲,这是一种设计上的不合理。
因此大多数人都是在展览馆前的伟人雕塑下的台阶上活动,那一片的活动空间其实比看着很大其实百分之八十空间都不被利用的广场还要大。
这里也是如今来蜀都出差旅游的人群必须的打卡地之一,甚至有很多照相摊子在这里给游客照相,哪怕夜晚都没有收工,飞碟式大路灯下的伟人雕像也别有一种韵味,不管白天晚上都适合合照。
照完之后游客交钱,写下地址,这些摊子就会在照片洗出来之后,通过邮局寄给他们。
无需问会不会发生只拍照收钱不寄照片的情况,这年头这些事儿,主打的就是一个相互信任。
从东郊一路走到这里,周至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依旧不觉得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现在真的太棒了。
在联和乡每天带着黑龙晨跑,登山,乡里有的是各种体力活让他参与,不知不觉间,身板儿就变得十分强壮了。
平时也不如何觉得,但是今天在城市当中走一趟,周至发现自己的变化已经很大了。
天已经不早了,他的兴致也消失了,抬起手,一辆的士停在他的面前:“帅哥,走不?!”
周至笑了。
这样的对话在后世绝不可能发生,但是在现在就很正常,因为停在自己面前的车是一辆桑塔纳。
今年蜀都的士市场投入了第一批桑塔纳,这车坐着当然要比现在主流的富康,夏利舒服多了,但是起步价和里程价都要高出不少,许多市民当然宁愿选择更便宜的两种。
桑塔纳的士司机经常在车流较多的地方遭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自己的车空着,但是乘客实际上招停的是自己后面的富康或者夏利。
这种事儿遇得多了,司机就学会了问乘客坐不坐自己车的习惯。
“走!”周至钻进桑塔纳里:“去……”
岁华轩所在的地方还真有点不太好说,估摸着那个地方在蜀都的士司机的脑海里压根就没有,因为去那里的人就没有坐公交和打的的。
“去哪儿?放心,我这是桑塔纳,正规打表的。”
现在有很多议价的黑车,蜀都管出租车叫“猪儿”,管那种黑车就叫“黑猪儿”,黑猪儿司机经常敲诈乘客。
“我想想该怎么说……”周至想了一下:“要不先去草堂路小区,到了那儿我再给你指路。”
“你住那儿啊?”的士司机语气里有些羡慕:“你爸妈可真有钱。所以说还是当地上大学最方便,周末回家让爸妈做好的,是不是?”
的士司机爱聊天,也有些眼力,一看周至这身打扮就觉得他应该是在校大学生,然后通过他要去的地方和不计较坐高价出租的行为,认为他是家住草堂小区的富二代。
“没有没有。”周至赶紧说道:“是有个……呃同学家在那边,让我周末过去玩。”
然后开始转移话题:“要说起有钱,还是你们这一行,现在不得了啊。”
“还算过得去吧。”的士司机有些骄傲:“不过我们挺辛苦的,交完顶子钱,油钱,一天能落下四五百。”
“诶?我怎么听说你们一天要挣一千多呢?”周至现在手里还有一批车顶子,虽然以前是关妈,现在是冯雪珊代管,但大概的运营成本和收益是晓得的。
“一千多那是一辆车啊,”司机说道:“咱们这一个车一般是两个司机开,有的还是三个,就要打对折甚至三个人分。”
“最划算的还是最早一批拿到顶子的!”说道这里司机变得愤愤不平:“他们什么都不干,一个月就是上万的顶子钱,就算不想做了,一个顶子现在也比这车还贵了!”
“他们以前拿顶子的时候才多少钱?我晓得第一批拿的五千一个!”
呃,这怎么还申讨到自己头上来了呢?周至只好说道:“那个时候的五千块和现在五千也不是一个概念,五年前的五千怎么也要当现在的一万五吧?当时敢拿顶子的真没几个人,万元户都要大肆宣传的年代。”
“真不知道这些人的钱哪儿来的。”司机大哥听得直摇头。
“这话估计你县城或者乡下的亲戚们肯定也在说。”周至笑道:“你一天挣的,就是他们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的收入呢,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不可思议的对象。”
听周至这么说,司机也觉得有道理:“这倒也是,别说县城乡下,就当年一起在厂里攻丝的哥们儿,从厂里出来,现在也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了。”
“那你的工友里边最厉害的是干啥的呀?”
“最厉害的一个嘛……最厉害一个跑俄罗斯去做生意了,倒腾皮大衣,听说发大了,哦不对,最厉害的是一个小师妹,人直接找了个米国老头,现在变成米国人,吃上白人饭了都!”
“啊?哈哈哈哈……”周至笑得都不行了,这个词儿在后世是一个歧视到不行的贬义词,现在冷不丁从司机嘴里冒出来,真让人乐得不行。
白人饭,那是真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