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路,徐春娇倒是没其他想法,因为路实在是太颠太颠了,尘土还往车里头钻。
最顺畅的一段先锋生产队之前修的水泥路。
老太太继续颤着腿下的车,咬牙切齿想着有钱后头一件事就是把路给修了....
已是傍晚,天色快擦黑了,来来往往都瞧不清楚长啥样了。
老牛家没开灯,徐春娇想了想径直朝劳改农场走去。
知青点撤销之后,那一片一入夜就没什么人气。
生产队分菜园子的时候倒是把知青点前头的菜地也一并分给了社员。
这会就有社员摸黑搭架子,瞧见徐春娇还唠了一会,说是要种丝瓜.....
那玩意好,丝瓜花炒鸡蛋,或者丝瓜炒豆腐。
先把豆腐煎定型,再下丝瓜,炒出来时瓜是瓜,豆腐是豆腐,好吃得很。
不拿来吃,丝瓜花用滚水冲泡还能止咳嗽。
回头瓜长老了整点丝瓜囊来洗碗洗澡用.....
菜园子是按人头均分的,人均一分地左右,人口多的话分到的菜园子也就大。
徐春娇没在这件事上搞特殊,人也有一分地,就是暂时没时间搭理。
那社员挪了点丝瓜种子给老太太,叫人趁这几天种了吧,没时间她等会顺路过去给人撒籽也行。
隔壁劳改农场几间石头屋亮着灯光。
不知道里头谁惹着大妞了,人张嘴就是一句散装英语:‘不要give you face,you don want呦。’
里头还
挺热闹,连牛翠兰都在。
人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乍一听老太太带来的消息,面上立刻有了几分愁苦。
要知道劳改农场几个人全是公社初中的中坚教资,虽对外宣称是给改造学习的机会,但其实哪离得了啊.....
可人家也着实是挺惨,这会甚至表现出不舍都不应该,所以牛翠兰没敢说啥,只跟着一块笑,说些吉利话。
劳改农场八个人里头,有两个已经到羊城当了医生,余下的人心心念念就想着恢复清白,都成了一股子执念。
徐春娇带上两孙女和闺女准备走人,好叫这几个苦尽甘来的人好好高兴一会。
教外语的傅教授倒是跟了出来,“翠兰啊,我这么大巴年纪了回去了也只有退休,等我回去看看家里,过段时间还回来,到时候随随便便教个课没问题。”
徐春娇一挥手表示那不行。
人再回来一身清白,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师了,能住新宿舍,当外语组长。”
今年全国老师集体涨工资。
城里头公办初中而且有职称的,地区不一样工资有差异,但一般不低于五十块钱。
公社初中一般都是民办教师,工资得打对折。
按理说越艰苦的地儿待遇应该更好才是,可没法子,行情就是这样....
这个月还下来个通知,老师们打明年元旦开始有副食差价补贴,公办教师五块钱,民办教师只有两块钱。
就这两天还有个新消息,说是十一月
份要开始发班主任津贴,初中每个月津贴七块钱,小学每个月五块钱,这也是公办老师们的待遇,民办教师没有。
徐春娇跟傅教授商量着,原单位要是给发退休金就照拿着,来到公社初中还按着公办老师的待遇给。
走不了公账,徐春娇完全可以自掏腰包。
哪怕算从给两孙女找个长期的老师的费用,那真是请到就是赚到。
牛翠兰频频看老太太,激动得想打鸣。
还是妈好,知道她在想啥,母女两真是一条心。
人家傅教授也挺乐意。
钱不钱的另外说,好歹瞧见诚意了对不对。
人还特意跟牛翠兰商量了一个多小时,就冲着不在时整个公社初中外语课怎么安排......。
隔天下午通知还真来了,直径送到徐春娇手里头。
劳改农场另外五个人倒真有名,唯独没见傅教授。
大家伙也知道点内情,知识分子,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在那段时间是相当危险的存在,波及面也最广。
余下的人只好安慰着傅教授,叫人且耐心等着,可能是分批次,或者是分职业,总之得抱着希望啊!
公社并没有为难几个人,再说徐老太的地位搁那摆着呢,五个人的证明开得相当顺利。
几个人也走得很急切,行李啥的居然都不带,就揣着钱和各种证明信就打算走。
五个人找到老太太,支支吾吾了半响才不好意思的开了口。
里头的人最长已经九年没见过外面的
世界,这会谁心里头都不踏实。
几个加起来两三百岁的人了,想请徐春娇带着去市里头。
这年头出个村那都叫出远门,整个公社再没比老太太更见多识广的.....
徐春娇没第一时间答应。
也没啥,她之前去市里头追母女两是星期一,现在是星期四。
人不太乐意一个星期往同个地方跑两回。
不过这想法也只在人心里头打了两道弯就没影了,倒也没拒绝。
动作快的话,明儿把东西卖的卖,送的送,周五就能走。
如今人家不是坏份子,生产队哪条路都能光明正大的走。
五个人跟徐春娇商量的时候,路过的社员就都听着了.....
那锅碗瓢盆拿过来都能用呢。
周五一大早,围观的社员就不少。
劳改农场的几个本来不打算要钱,谁要谁拿走就行了。
徐春娇不让。
小老太当着社员面说的,要钱事才好办,谁出得起钱谁拿了东西完事。
不要钱的东西你想要,她也想要,回头打窜巴了咋整!
社员们眼睁睁看着可以白捡变成了得花钱买,赶紧排好了队伍。
这一次是没指望了,就等下一次还有类似好事的时候,徐老太能相信他们会乖乖的不会抢!
当妈当爸的跟孩子说话都轻声细语起来。
对小孩来说,面前一堆堆的杂物就跟寻宝没啥两样,小孩们窜来窜去玩得异常的开心。
虽说要钱,但定价确实不贵。
像暖水壶的木头塞子,副食品店一
个三毛钱,现在只需要五分钱。
还有那床板也跟不要钱差不多。
虽说也是用过的,但再用个两三年不是问题,不也是挣到了么。
其余东西就没个贵的。
社员高兴,隔天自发的还送了五个人一程。
生产队有车也方便,拉着五个人从生产队到镇,由着徐春娇领着一块坐火车去市里头。
坐绿皮火车也用不着对号入座,那木制长条凳子谁先抢着就是谁的。
徐春娇知道也指望不上那五个人,一上车就开始喊‘让让....’
主动腾地方让她经过好去抢空位也就算了,好些装作听不见故意不让的,老太太下黑脚专踢人家膝盖弯,愣是开出一条路,在人挤人的车厢里愣是还抢到三条板凳!
一路啥事没有,而且也不是逢站必停的慢车,相当顺利的到了市里头。
五个人含着泪依依握过徐春娇的手。
是面前这老太太把他们从没人搭理的山柚林子里接收了过来,也是人每个月接济他们粮食,最后还叫他们去当老师,多跟孩子们接触。
虽就两年时光,但要不是这一件件事支撑着,他们保不齐不是饿死,就是精神崩溃,哪能迎来现在的好消息。
五个人擦着泪水,说着感谢。
要不是徐春娇要赶回去的火车,他们还有好多感激没说出口呢。
徐春娇也不是为了那几句感谢,赶火车算是一个托词。
她要继续在那,五个人还得哭哭啼啼呢。
不过,人来市里头
也确实来腻了,还不如回家躺自己那屋舒坦.....
继周一之后,又是一天之内赶了个来回,徐春娇至少小半年不乐意去市里头了。
隔天,镇子干事骑着自行车来通知,“徐老同志,市里头计划生育办公室要你去开会,顺利的话当天就可以回来!”
“.........”
一个星期第三次要去市里的徐老太,此时怨气比鬼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