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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儿郎不愿尚公主是真的。

    这倒不是说成为驸马就不能当官,恰恰相反,本朝并无此条例。而且本朝公主的权力地位都还算高的,也因此多的是做了驸马后更进一步青云直上甚至一步登天的,毕竟那就算皇亲国戚了,有这层关系,皇帝还能不多看重几分吗?自家人用起来不更放心不更顺手?就算皇帝不看重,公主们但凡跟驸马感情好或者是为了下一代的前程,也会在皇帝面前多多进言给自家驸马拉好处。嗯,之所以说感情好,那当然就是因为也有不少感情不好的,公主休夫的都有,就算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公主自己开府,与驸马分居养面首的也不在少数。

    再加上,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本朝皇帝并没有弱势到要向世家摇尾乞怜的地步,建朝至今更没有哪一任皇帝昏头地发布什么公主也要遵循人伦孝道的狗屁诏书去任由天家公主被糟践。所以一旦尚了公主,就是公婆也得对公主儿媳行礼,这可不是许多高傲的世家所能忍受的。

    综上,本朝公主整体风格就是比较剽悍不拘的,再加上世家与皇权的对立,但凡讲究一点要脸的大世家,都不想沾染公主。毕竟,他们可看不起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也不想自己洁白无瑕的名声沾上裙带关系这种瑕疵。

    但就因为世家不想尚公主,就算是天家公主没脸吗?

    人家真的在意这些吗

    ?也不见得吧。

    以前的刘五娘或许会觉得是这样,就天家公主那些行径,不管是做道姑还是养面首,或者假作道姑实则养面首,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正经淑女能做的事?无非就是仗着公主身份肆意乱来而已,实则都是叫人看笑话。

    要论世间女子表率,还得是她们这些世家传承千年精心养育出来的女孩儿,德容言功无一不通,相夫教子更是为人称道。

    看看世家子弟的选择就知道了。

    甚至不是世家子弟,就是随便一个普通人,都愿意花大量的“陪门财”来求娶世家女,所谓陪门财,就是门第差别太大的人家求娶之时格外添加的一笔彩礼,说白了就是用来补门第的,门第越低补的越多。这是图的什么?还不就是世家的名头。都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战乱年代世家血脉断绝的时候,可以直接抢祖宗,名头一扯族谱记上,自己就披上了世家的外套成了世家传人;太平时候可不就只有花点钱才能跟世家拉上关系。这结为姻亲就是最常见的方式。而且在皇权打压下,加上多数世家子弟享受供奉惯了,除了个好听的家族名头,其实没有什么大本事,所以家里亏空是真的。两边一拍即合,这结姻亲补门第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也正是听别人说到这些,刘五娘才知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所谓世家女也不过就是家族和父兄卖出去的

    一件商品。因为出得起高昂陪门财的,往往都是大商户,也就是这些商户才会这般急于撇去身上所谓的铜臭味,要沾染一下世家的风雅。

    那些人告诉她这些事,本意是想说明她已经受了多少优待,毕竟就连他们益都刘家一些旁支的女子也得为了家里这笔陪门财去嫁给商户,她却是可以任意挑选各大世家未定亲的儿郎,又怎么不算一种好命呢?

    偏偏她就跟常人不一样,她的确因为这种比较而感觉到了一点幸运,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倒是从这些事中更窥见了世道对女人的残忍。世家女儿都尚且只是一件商品,那些平民百姓的女孩儿又该是怎样的命运呢?

    而相比起做这种循规蹈矩三从四德受男人喜欢和追捧的世家淑女,她觉得天家公主可真是要痛快多了。想成婚就成婚,不想成婚就去做姑子,却也不必做真的道姑不必清心寡欲没有清规戒律,想要养面首就养几个,有自己的公主府不用去看婆家的脸色……怎么想都很爽。

    只是,这些不是清雅高贵的世家女能说的话。她只能全都吞进肚子里。

    也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回想一下,让自己能明白,不要自欺欺人的沦陷。

    “那五娘就先回去了。”

    她四平八稳地告辞。

    离开了父亲的书房,穿过廊道,走了好远,她才松了口气,慢慢恢复了面无表情,所有的感动也好、不甘也好、

    感恩也好、怨憎也好,都全被碾进了心底深处,爱也好恨也罢复杂地揉在一起。

    这一趟问话开端和结束似乎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父亲那里更是滴水不漏,什么消息都没透给她一句。

    但谁说一定要有了正面回答才算是回答呢?

    父亲这种回避隐瞒的态度,已经是一种回答了啊!

    刘五娘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那什么生日蛋糕定然另有深意。

    她并不傻,本来就极为聪明,加上这两年跟姜琬走得近,所以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制糖这上头。

    然后她也激动起来。

    这其中有多少的利润在从前她可能也不是那么了解,毕竟身为益都刘家嫡系唯一的小娘子,她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再怎么行走市井,也还是和普通人的生活存在壁垒的。她吃过各种耗费昂贵制作出来的美味糖品,就很难理解平民百姓甚至很多底层农民一年到头都尝不到糖味儿的生存状态。不说出“何不食肉糜”已经算是一种体谅,让她如何能切身去体会其中的艰苦贫穷,又如何去想到这其中的利润?

    但她现在是能隐约想到的。托了姜琬的福,也托了这两年相看的福,她得跟着大嫂学习掌理中馈,别的什么有没有学到不好说,但是对于各种物价她已经有了比从前清晰许多的认知。

    若真的是她想的那样,这将会是一比多大的生意啊!真是可以说是在整个大庆朝都能掀起一番革新。

    刘

    五娘一瞬间头皮发麻,抬脚就想往外走,她得去找姜琬问清楚。

    但这激动的念头就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她就立刻打住了。

    不行,且不说父亲刚才叮嘱了她少跟乔家人来往,就是她自己现在其实也就是个猜测,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但万一不是呢?

    还是得再等等,还得再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