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娘说完,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何止是阿庆爷和小小呢?
她一样,他们很多人都一样。
因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可以展望的未来,日子有了盼头,每一天都在慢慢变好,也在发掘着自己无限的潜能。
“姐姐,”岫娘歪头看向陆泱泱,忍不住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能说这么多话。”
她小时候也爱讲话,也是个很活泼的姑娘,但是自从哥哥被抓走再也没回来以后,她就日复一日的沉默下来,变成了一个乖巧安静的姑娘。
阿娘很爱她,也竭尽全力的在保护她。
但是在那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会小心翼翼到生怕连呼吸都是错的。
阿娘会一个人偷偷掉眼泪,爹爹一天比一天暴躁,她不止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轻易开口,唯恐惹得爹娘不高兴。
她甚至也会想,若是她跟哥哥换一换,哥哥留下来,这个家会不会好一点。
他们那个家,从那时起,其实已经散了。
后来所有的时间,都是在慢慢崩塌的过程。
她将来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会有自己要走的路,阿娘也会坚强起来好好生活,爹爹也会或者混沌度日,或者承担错误继续肩负他的责任,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可能好也可能没那么好,但他们再也不会是一家人了。
小时候不懂怎样才能快些长大,原来长大就只是一夜间的事情。
但她幸得眷顾,走向了更远的地方。
陆泱泱捏了一把她的脸:“往后也要多说话。”
岫娘高兴的点头。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诊,陆泱泱一直忙到街上人少了,才带着岫娘收了摊子,一起去河边放了花灯,才回了住的地方。
第二天祝秀才一早便找到了江执衣那里,陆泱泱将一早为了教陆瞻他们整理好的口诀给他,便又带着岫娘继续出去义诊了。
闻清清在忙完衙门的事情之后,也加进了她们的队伍里,没几日的功夫,玉州百姓几乎都知道了有两个医术高明的姑娘在街上义诊的事情,从开始的没多少人到日日排起了长队,陆泱泱也顺便宣传了一下他们书院的事情,引来许多人好奇。
江执衣则是在紧锣密鼓的盯着整修书院,借着天乘商号的便利,对接往来玉州的商户,顺利的接下了好几笔大订单,还拉上绿瑶一起,将他们在江南开的臻颜坊给开到了盈州,然后在玉州开了一家织造坊。
她先给姑娘们安排了她们能做的工作,然后正月十五一过,她筛选暂定的先生们到位,书院很快就开了起来。
取名明心书院。
意在明心见性,行止由心,这是陆泱泱她们商量过后,再由凌知府一起定下来的名字,希望来明心书院,以及他们这些创办这座书院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先明晰自己的本心,然后从心而为。他们创办这座书院的目的是为了帮助那些无能为力的女子找到自己的价值,依靠自己更好的生活。
书院对她们的帮助终究是一时的,只有坚定自己的内心,才能走的更远。
玉州的百姓对这座书院也都充满了好奇,确定书院并不限制身份之后,还真有不少女子前来报名,但是这座女子书院,同时也引来了无数反对的声音,尤其是那些自诩正统的儒生们,在玉州府教谕的带领下,竟然公然跑到了书院门口,要求取消书院。但是才刚闹起来,凌知府就从明心书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也不理会那些儒生们,而是直指玉州府的教谕,
“袁教谕,你不来找本官,本官倒是准备去找你了。本官上任玉州知府已经三月有余,上任之后,这玉州府的属官们,辞官的辞官,称病的称病,本官愣是没等到一个拜访。袁教谕你是怎么回事来着?哦,本官想起来了,守孝是吧,满一年了吗?大昭自来孝道为先,万万没有挡着官员守孝的,这丁忧除特殊情况夺情之下,最少满一年方能重新任职,袁教谕不在家守孝,这是来干什么来了?你身为一府教谕,担任当地教化之职,却在守孝期间公开带领学子闹事,这就是你的教化?那本官倒是要上道折子去问一问了,袁教谕觉得呢?”
“你,你!”袁教谕万万没想到,这凌知府竟然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他。
当场气的浑身发颤,指着凌知府骂道:“女子自来应当在家相夫教子,你身为知府,却公然鼓励开办女子书院,违背纲常,你将这些潜心向学,立志科举报国的学子们置于何地?让一群无知蠢妇抛头露面,同他们一般上书院,简直奇耻大辱!”
陆泱泱跟在凌知府旁边,听到这话拳头都硬了。
凌知府往前一步,大喝一声,“放肆!”
袁教谕和他身后的学子们被这一声怒喝给喝住,以为凌知府是恼羞成怒了,顿时激愤起来,叫喊道,
“女子也配上书院?这简直倒反天罡!”
“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上什么书院,女子书院必须取消,不然我等必然要让世人都知道尔等所作所为!”
“取消女子书院!”
“对!女子若是去了书院,日后谁来打理内宅,家宅无人照料,我等如何能安心科考,如何取得功名,又如何报效君恩,为民解忧!”
“立刻取消女子书院!”
“女子不得入学!”
“我等绝不同意女子入学!”
明心书院外,一时间喊声震天,引得前来围观的百姓们也随之议论纷纷,明心书院那些本来开开心心等待入学的姑娘们,此时也都紧张的站在门口,忐忑的望着门外。
凌知府眉心紧锁,命人敲了一把铜锣,令场面安静下来,厉声道:
“先帝赏识闻人氏女才华,破例册封华国夫人,命其在京城创办太明书院,上至宗室公主,下至平民女子,皆可入学。先皇后亦亲自担任过太明书院院长,鼓励女子入学。满朝文武百官,皆不曾反对,且以家中女子入学为荣。”
“尔等如此群情激昂,不准女子入学,是质疑先帝,还是质疑当今圣上,令尔等受此奇耻大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