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王语气严肃,“其一,忽律圣女身份尊贵,岂能容忍圣女伪装成男子或婢女受人欺辱?我方才所提及嫁妆,都是为维护圣女身份才出。其二,贵国将军身中落回之毒,此毒难清,需日日进行除毒,以正妻之名方能名正言顺近身医治,也好瞒过外人。或是说,大夏朝并不在乎骠骑将军中毒一事闹得举国上下皆知?”
南定王皱眉。
的确——
若是伪装成男子、婢女,日日近身服侍赵非荀的话,日子久了,难免要传出些不必要的消息。
如今大夏需要的是南定王与骠骑将军凯旋,成为稳定民心、震慑边疆的存在。
骠骑将军中毒一事绝不能传开。
否则他也不会在沧州逗留如此之久。
“为表我蓝月国诚心,愿再追加良驹一千匹。”
蓝月王追加筹码。
南定王的口吻已不似最初坚定。
表明事关骠骑将军终身大事、两国联姻更是大事,他需回去商量后再做定夺。
在南定王离开后,寝宫里的蓝月王忽然卸了力气,扶着桌边,无力瘫坐下去,他抬手抹去额上的虚汗,看向从暗中走出来的国师,“大夏会答应联姻一事?”
国师:“会的。赵非荀是大夏如今一员大将,颇受大夏皇帝的重用,况且他还是大夏皇帝疼爱的郡主的儿子,为了救活他,和亲一事,他们会答应的。”
蓝月王想起当才答应出去的条件,握紧拳头,“只要圣女嫁入赵家,取得赵非荀的信任,长长久久的留在大夏——就能令大夏庇护我蓝月,而这份功劳,自然也记在我们一族头上。”
国师单手覆肩膀,微微欠身:“王上的决断英明,必定会护家族长盛不衰。眼下舍出去的那些财富,亦是为了将来长久。”
蓝月王垂眸,看他:“说服忽律一族圣女一事,就交给你了。”蓝月王沉吟一声,“我记得你与圣女自小一起长大,想必你的话,她能愿意听。”
国师仍旧欠身。
以恭谨的姿态掩饰眼底的厌恶。
“是。定不会令王上失望。”
*
沧州。
将军府。
自秋千搭建好了后,锦鸢在午后总喜欢坐在上面荡一会儿,秋千一旁移栽来的树木粗壮,绿荫如盖,恰好遮住阳光。
这一日,竹摇、石榴从外采了不少柳枝、花枝回来,姑娘们便凑在一起编花环。
女子的笑声轻扬,一如这温暖和煦的阳光。
直到南定王从外匆匆赶来。
锦鸢连忙起身,领着姑娘们起身行礼。
南定王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神情严肃的进了书房中。
锦鸢与竹摇对看一眼。
“你们今日出去,听到有什么事发生么?”锦鸢眉心微蹙,忍不住担心。
竹摇摇头,“不曾听到什么消息。”说完后,又握住了锦鸢的手,轻轻压了下以示放心,“姑娘别急,我去寻轻风、北晖问问,若真有事,他们定然是知道的。”
“好,你快去。”
竹摇走后,锦鸢也无心编花环。
余光总留意着书房里的动静。
竹摇很快回来,说他们二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南定王从蓝月国那边回来。
蓝月——
是忽律一族!
锦鸢眉心跳了下,难道是有了忽律一族的消息,所以王爷才急着去见大公子?
但南定王方才进去前的神色,不像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锦鸢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手里的花捏皱了,上面的柳枝也被她无意掐断。她看着手指上沾染的青汁,短短走神。
“姑娘?”
“姑娘?”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下,锦鸢才回过神。
竹摇眉间萦着些许担忧之色,“今日姑娘起得早,这会儿是不是有些乏了,不如先回屋子里歇个午觉罢。”
“不了,”她浅浅一笑,“这会儿回去了肯定也睡不着,不如咱们继续编花解闷。”她的手指无意抚过折断的枝条,有另外取了一根柳条编入。
“那姑娘可就比不过我了。”
竹摇见她情绪低落,故意挑起趣事来说,笑盈盈地亮出自己手中的花环,在锦鸢、石榴面前晃了一圈,得意扬扬道:“你们瞧——我编得好不好看?”
女子爱美。
更爱折花来戴。
连着锦鸢也被竹摇手中的花环吸引了目光。
石榴捧场的轻轻鼓掌,“哇——竹摇姐姐编的花冠真好看!上头的花儿也簪得好看!”
竹摇昂着下颚,看向锦鸢。
一副等着她夸赞的模样。
锦鸢被竹摇逗的忍俊不禁,压着嘴角的笑意,语气颇为夸张的赞许道:“竹摇姐姐真真是心灵手巧!”
竹摇笑着:“更好看的你们还未见着呢!”
锦鸢石榴也跟着要笑出声来,“好姐姐,快给我们瞧瞧罢!”
竹摇竖起手指:“此时此刻,先要闭上眼睛才好。”
两人顺从照办。
锦鸢敏锐,似乎察觉到头上落下一样东西。
面前想起竹摇的声音:“好了,睁开眼吧!”
石榴单纯,盯着竹摇空了的手,疑惑道:“姐姐,花环呢?”
竹摇素手一抬,指向锦鸢的发顶上。
蓝粉交杂的花瓣,掩盖在柳叶之间,衬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发,戴着花环的女子,清眸可爱,似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
抬眸看来,温柔蜜意。
便是同为女子见了,也不禁心神意动一瞬。
“怎样,我未骗你们罢?”
竹摇笑着,去问石榴。
石榴看得失了两分神,只顾连连点头,脱口道:“姑娘真好看,像是画里面走出来的美人——”
“竹摇!”
锦鸢面颊微烫,拉着竹摇嗔怒道:“瞧瞧,好好的一个姑娘都被你带坏了,我只问你的不是!”
竹摇一个劲儿的拱手求饶。
锦鸢顾及着书房里在谈事,才放过了竹摇。
谁知,才松了她的手,竹摇后退了两步,一本正色的说道:“姑娘若不信,大可去问大公子。”
“竹、竹摇——”
吱嘎。
书房门开。
压低声说话的姑娘们立刻止声。
只是锦鸢脸上被姑娘们闹出来的红晕一时退不下去,她垂首,试图掩盖。
赵非荀出来送了南定王几步。
恰好停在锦鸢面前。
锦鸢向着南定王离去的方向屈膝行礼,膝盖才弯下,胳膊就被赵非荀托着起来。
这个动作,极为自然。
像是不知做了几回。
南定王视线在那头戴花环的婢女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皱了下眉,抬脚离开。
竹摇、石榴也悄悄退下。
锦鸢站直身子,抬眸,发现大公子落在她的发顶,她面上一烫,连忙抬手要取下胡闹带着的花环,解释道,“是姑娘们闹着玩编的,让大公子见笑了。”
指尖才触碰到花瓣,手腕便被扣住、拉下。
锦鸢面颊愈发滚烫,有些不解地唤了声:“大公子?”
赵非荀的视线从她发顶的花环移开,寸寸下移,落在她桃花拂面的面颊上,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面庞。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听闻在沧州女子大婚,会戴鲜花如云的花冠。”
锦鸢睁着眸子。
有些迟钝。
连着呼吸、心跳也一并慢了下来。
接着,她听见大公子向她说:
“锦氏,你可愿意戴上花冠,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