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场战事持续到五十多日时,北疆兵力不济退回沧州,不再妄图攻占云平县、滇江。于北疆而言,能够攻下沧州一城,待他们停战休养一段时间,等到云秦再送来毒物,攻下小小一个云平县根本不再话下。
哪怕对面有赵非荀、南定王这两人。
不也照样与他们磨了五十多日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在北疆心安理得的退回沧州后,谁知,深夜赵非荀就领着一千精兵,直接摸上沧州,趁着北疆贼人放松戒备、大军后撤回北疆时,将尚未来得及后撤的北疆将士全数歼灭!
北疆人初初占领沧州地界,专心攻打云平,对沧州此并不熟悉。
赵非荀率领的都是在边疆守了十几年的旧部,沧州的地形他们深谙于心,借着黑夜遮掩,再加上赵非荀神鬼战术,他们占尽优势。
南定王另外率四千弓箭手绕道沧州,在城外蛰伏。
二人里应外合。
浴血奋战一夜,终夺回沧州!
捷报传回京城。
陛下见信大喜,当着朝臣的面大声连道:“好!好!好!”
“不愧是朕引以为傲的骠骑将军!南定王!所有将士都是我大夏的铮铮男儿!待将士凯旋,朕要亲自迎出百里之外!所有扞卫沧州的将士,不论生死,朕重重有赏!”
本以为能守住滇江已是不易。
可谁知——
这两位将军还能在连打了五十多日的情况下,还能乘胜追击,这份魄力、这份坚韧、这份行军布局谋划,大夏能得这两位大将,是天要助大夏矣!
宫中上下,沉浸在捷报的喜悦中。
就在陛下从御书房出来,看见另有一信使守在门外,一直守到朝臣出宫、陛下出来后,他才现身。
双膝扑通一声重重下跪。
双手呈上一份密折。
陛下盯着折子上的陛下亲启二字,他认得这是万荆的笔迹。
“陛下!”
站在身后的内侍低呼一声,急忙躬身上前扶住圣上。
陛下将内侍推开,伸手取过内侍手中的折子,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手竟微不可查的在颤抖。
*
锦鸢扶着禾阳从佛堂里出来。
看见吉量匆匆领着一个殿前太监进来,脚步匆忙,且太监自始至终低垂着头,禾阳站在廊下,脸上的清冷之色几乎要溢出。
令人敬畏。
锦鸢搀扶着禾阳的胳膊,一时都分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发抖。
太监上前请安。
禾阳立刻叫起,上身前探,声线紧紧绷着:“公公前来,可是云平一战有了什么消息?”
太监:“回娘娘的话,一个时辰前边疆传来捷报,北疆疲软放弃攻打云平县,退至沧州,骠骑将军与南定王爷率领精兵乘胜追击,在沧州里应外合打了北疆一个措手不及,夺回沧州!”
“真的?!”禾阳闻言,语气虽然激动,但脸上不见一丝笑意,“这可当真是捷报,我儿与王爷、众将士幸不辱命,总算夺回沧州。”她顿了顿,才敢问道:“两军酣战多日,王爷与我儿乘胜追击,不知将士们——”
“郡主娘娘!”
太监强忍着情绪,再度下跪。
声音中夹杂着哽咽与担忧,死死以额头贴着地面,“除捷报外,信使另送一封密函,陛下阅后立刻派奴婢来请娘娘、赵先生尽快入宫!”
禾阳的手掌倏然收紧。
她紧绷着下颚线,“是……我儿出了什么事?”
“赵将军重伤不醒……”
还未等太监说完,禾阳的身子一晃,眼前闪过一抹白光,险些瘫软倒下,锦鸢双膝刺痛,被禾阳带了一下后直接跌坐倒下。
柳嬷嬷、吉量二人反应极快,上前各自扶住一人,向殿前太监道:“多谢公公辛苦跑一趟,我们这就服侍娘娘更衣,立刻入宫去。”说罢,又吩咐人去前边请老爷回来,再命人去套车。
殿前太监再来时,早已受陛下吩咐。
不论郡主娘娘做什么反应,都不算失态。
他虽是阉人,但也有爹娘。
况且禾阳郡主只有赵将军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在沧州昏迷不醒,连他们听着都觉得痛心,更何况是娘娘这位母亲。
在殿前太监离开后,吉量搀扶着禾阳进入花厅,看着郡主脸色煞白如纸,矜贵高傲的娘娘,此时双目无神,只有眼泪不断的淌下来,吉量红着眼睛跪在郡主脚边,“娘娘,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无事的,您要撑住啊,不要吓奴婢们啊!”
屋子里的下人跪了一地。
却无一人出声。
连吉量也不敢带着哽咽之声。
柳嬷嬷端着禾阳的手,说了句老奴冒犯,便掐着她的虎口,强行令禾阳回神,那涣散失神的眸子总算有了神采,落在柳嬷嬷的身上,语气之中哪里还有一份郡主的骄矜,此时,她只是一个无助的母亲:“嬷嬷……”
柳嬷嬷哎了声,“老奴在。”
“老婆子在。”
吉量默默推开,将侍候的下人通通赶了出去。
柳嬷嬷站到禾阳身侧,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红着眼睛故作明朗的安慰:“娘娘不怕,咱们大哥儿的命数强着呢!当年您被老夫人下了那样的药,大哥儿还好好的在您肚子里活着,生产时那么艰难,老爷都下了舍小保大的命令了,大哥儿愣是活了下来!生出来的时候哭声嗷嗷响亮了!老奴从来没听过那么响亮的哭声!荀哥儿这才多少岁,依老奴说句没规矩话的话,将来做的官儿肯定要比老爷还要大,说不准还能封王呢!说不定啊,就是边境的军医小题大做,没准儿密函送出来没多久,咱们哥儿就已经醒过来了!”
一番安慰之下,禾阳强行冷静下来。
她从柳嬷嬷怀中退出,擦干眼泪。
“是,我的荀哥儿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话音落下后,禾阳冷静地着手安排入宫。
她看向柳嬷嬷,“嬷嬷,你留下,拿着我的令牌去请京中治外伤最好的大夫,不计不多银子,一定要请回来!另,去名医堂买护心丹、上好的金疮药等等。轻点府中侍卫,安排马车收拾行囊,等我出宫后,立刻北上前往沧州!”
柳嬷嬷张了下口。
似是想劝。
但见娘娘过分冷静地模样,她最终把话咽下去。
若这些事情能让娘娘心安一刻,她便去做!
更何况,她也是母亲。
怎会不明白娘娘此时煎熬的心境。
柳嬷嬷转身就要去办差时,禾阳眉心皱了下,想起殿前太监提及的密函一词,又叫住嬷嬷,“这些事情你悄悄去办,不要声张。”
“是。”
柳嬷嬷离开,禾阳命吉量跟着她一同入宫。
确认自己衣着得体后,起身正要外出。
锦鸢不知从何生出的勇气,她的双腿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走到郡主面前,跪下,叩首:“娘娘!请允准奴婢伺候您一同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