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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娶你’

    “疯子…”

    妇人掩唇,不敢置信地呢喃着。

    他撑着柱子站起身,凄凉笑着,“是,我是疯了…如果大伯母不想受我牵连,赶在大夏的闯进来之前,赶紧逃罢。”他抬头看去,泣血的晚霞一寸寸被黑暗吞噬,在极远的地方,黑夜已经完全笼罩,又被火光点亮。

    似乎,是大夏的士兵打进来了。

    忽律穆惜转身,推开门,进入通天阁中。

    梅姑正抱着襁褓,用小勺一勺勺喂着孩子羊奶。

    在听见上来的脚步声后,她转过头去,遍布着皱纹的面庞之上,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四周静谧。

    大夫人与他的争执声,清清楚楚传入梅姑的耳中。

    或许在楼下时,忽律穆惜已不想再瞒着她。

    梅姑抱着怀中的婴儿,看着眼前一步步走来的孩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辛苦养大的孩子啊!梅姑的眼神复杂,有诧异,也有心疼,混杂在一起,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忽律穆惜:“梅姑都听到了罢。”

    他语气颓败、死气沉沉。

    哪里还有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梅姑落泪,压抑着哭音:“二少爷…”

    忽律穆惜抬脚,挪动着伤腿,一步步向着屋里走去,不再看梅姑一眼,“我变成这样,让梅姑失望了。”他从梅姑身边走过,声音淡漠,“梅姑也快逃罢,免得让大夏的人认为你我同党,不值当为了我这样的人赴死…”

    梅姑眼眶通红,“穆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何能舍下你不管?穆兰小姐选择离开,不就是为了让你活下——”

    忽律穆惜转过身。

    抬手。

    毫不犹豫的落下。

    手刀轻轻落在梅姑的后颈上。

    未等她说完这句话,就已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将摆在桌上装着羊奶的碗、勺子一并撞落,哐当一声应声碎裂。

    被梅姑护在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

    瘪了下小嘴,小奶猫一般哼哼唧唧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能牵动母亲的心弦。

    锦鸢自昏睡中醒来。

    这两日她总是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似是身体继续睡眠来恢复,每一次短暂醒来,她都能发觉自己在缓缓恢复体力。

    此时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她努力发出声音:“梅姑、梅姑…孩子怎么了?”

    屏风外却无人回应。

    反而是另一外沉重的脚步声绕过屏风,靠近。

    锦鸢撑着胳膊,支起身子看去。

    见忽律穆惜手中捧着一套红色的嫁衣走来,他走的极为缓慢,他面色如土、眼窝凹陷,摇曳的烛火之下,他手中的红鲜艳的刺目,也令人心惊。

    锦鸢不禁往后缩了下。

    “你…要做什么?”

    她僵硬着问。

    忽律穆惜一步步挪到她身边,放下嫁衣后,抖开最上面一件用金线绣满祥云海浪的红纱。

    锦鸢睁大眸子,眼底生出惧色。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动作温柔的抚过红纱上的祥云海浪,语气分外平静回道:“虽然拾丰节未至,但大婚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自然要践行。”

    锦鸢眉间紧蹙,单手环住胸口,防备着眼前阴影不定的男人:“那不过是你迎来赵非荀的借口而已!如今他已经带着兵如你所愿来了,何必要再做这些事情去惹怒——”

    她忽然停住。

    目光中,是忽律穆惜拎起红纱,朝着她靠近。

    眼底死气沉沉,毫无一丝光亮。

    与…死人无异。

    锦鸢才反应过来。

    这是他故意为之…他故意要她凤冠霞帔…故意要惹怒赵非荀,是要求一死——

    锦鸢低声呢喃:“你疯了——”

    她试图挣扎,避开他披下来的红纱。

    他却未将她的反抗看在眼中,挥袖子在她鼻尖轻扫过,一股残留的异香被她吸入,抗争的手脚顿时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

    眼睛仍能清晰视物。

    她看着男人将她面无表情的拽起,靠在床柱上,替将红纱穿上,系上腰带。再用发簪挽起她披散的长发,动作熟稔,带着不经意的温柔,为她戴上嵌着明珠的发冠。

    他的指尖冰冷。

    不经意擦过她的面颊。

    让锦鸢忍不住想要避开。

    可他的动作异常熟悉,不知他在这些年中,曾多少次为了穆兰,一次次着红妆。

    今夜,他为自己穿上嫁衣。

    然后要去赴死——

    锦鸢喉间用力,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微弱的仅有眼前的忽律穆惜才能听见。

    “忽律穆惜…你…和我说…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垂下视线,看着眼前的女子。

    烛火下,她的目光不见怨恨、恐惧,只是这么望着自己,眼底似有疏朗的月色铺满,因吃力地要说话,面颊涨得发红,鼻尖渗出一点汗珠。

    那双他熟悉的眼睛,眼角一点点在发红。

    那些红,更像是要染红疏朗清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是在莲心馆里。

    她从外匆匆进来。

    不算美貌、过分柔怯。

    是一个合该被人养在后宅里的女人。

    可他看过她柔怯之下的倔强、逆境中爆发的坚毅,却不想此时,竟然还能看见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真是个……

    “锦鸢,”他出声,眼神极淡,“我从前不懂,你既无倾城之貌,亦非惊艳才绝的才女,赫赫威名的赵大将军,怎会看上你,纳你为妾。”

    忽律穆惜忽然笑了一声。

    身后的窗子敞开,乌云散开,皓月当空,将他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一瞬间,仿佛变回在莲心馆里挥舞着红缨枪后,故意挑衅吓唬她的‘圣女’。

    姿意妄为。

    他收回手。

    身后的乌云移动,再次遮住月辉。

    锦鸢掀起眼睑。

    只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带着些云淡风轻。

    “将你扯入这些事情中来,连累你受罪了。”

    话音落下,从窗户外传来马蹄声疾。

    锦鸢浑身无力地靠在床柱上,想起梅姑这几日在她面前落下的眼泪,夜夜不安地踱步,她用力叫出声,带着愤怒:“你要寻死——梅姑、怎么办——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对不起穆兰——更对不起梅姑——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但梅姑……你为何要这么……伤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