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穆兰的侍卫替她打点妥当后,跟着爬石阶登上城墙,在一个转弯口时,穆兰忽然停下,转过身,向着二人说道:“劳烦二人在此刻稍歇片刻。”
侍卫刚要开口说话时,看见圣女白洁的袖子一扬。
似乎有什么白色粉末撒向他们。
他们毫不设防,下一瞬眼前一黑晕厥倒下。
穆兰转过身,步伐从害怕、到决绝,越走越快,直到她走到城墙正中央处,手脚并用攀爬上城墙的墙头。
双脚站在仅一掌宽的墙头之上。
任由温柔的风将她笼罩着。
吹起她宽大白洁的袖子、裙纱,在阳光仿若圣洁的仙子。
她抬起手,解下覆面的金纱。
风旋着金纱,缓缓飘落——
正好落在一个商人的头上,商人诧异了一瞬,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见有一人被白纱包裹的女人站在墙头!
“城楼上有人!”
“是——圣女?!”
“那就是圣女啊!我曾经见过圣女!”
“圣女从大夏回来了?!”
一人惊呼,引来无数人仰头看去。
‘圣女’二字一出,议论声如潮水般迅速在人群中散开。
此时此刻,在城楼前的所有人都仰头看见了只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欲成仙登去般的圣女!
忽律平被侍卫的叫声从梦中惊醒。
“大老爷!”
“快醒醒!”
“出大事了!穆兰小姐爬到城楼上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城墙下,昂头看着果真是穆兰站在城楼上,脸上的面纱早已不知去处,顿时脑袋里嗡声一片,“快——快啊!!去把人扯下来啊!跟上去的两个人是干什么吃的!快啊!!!”
“是!”
侍卫们连忙冲去。
忽律平看着那白纱飞扬的倩影,心头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一白,自己也彻底稳不住了,拔腿朝着城楼跑去!
“圣女要什么?”
“圣女——城楼上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是啊!太危险了!”
底下的商人们纷纷劝着,皆是出自本能善意。
风卷着众人的声音,送入穆兰的耳中。
“我忽律穆兰身为蓝月圣女——”她忽然开口,嗓音不再温柔和婉,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誓死不嫁北疆之人、不再离蓝月半步!从今往后,愿与蓝月国同在——”
她大声表明着自己的身份。
希望让所有的人看见,希望这些人能告诉更多的人。
今日——
在城楼上的是蓝月圣女。
她视线远眺,看见远处追来的马车,哪怕只有一个身影,她也能辨认出那是她挚爱的兄长。
保护了她二十三年的兄长。
她微微一笑,从未像这一刻觉得释然。
只要蓝月圣女死去。
兄长不必当她的‘影子’,兄长也不必再为她受苦。
这一次。
就让她来解放兄长罢…
穆兰展开双臂,闭上双眼,拥抱着城楼上吹来温柔的风,纵身跃下城楼——
只是……
有些可惜……
她不曾见过兄长珍爱的,从大夏带回来的嫂嫂……忘记和嫂嫂说一声……她的兄长……是最好最好的兄长……请……好好……善待他……
“穆兰———”
忽律平几乎豁出了老命,甚至将侍卫都甩在了身后。
纵身一跃扑到城墙上,却只能任由她的白纱从指缝间滑过,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鲜血迅速蔓延。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忽律穆惜的马车眼看着就要抵达城墙,却看见城墙下人头攒动,像是出了什么骚乱,小厮不敢放慢速度,心惊胆战地说道:“少、少爷……我刚才好像、好像看到……什么从城楼上掉、掉——”
“闭嘴!”
忽律穆惜厉声呵斥!
“再快点!”
他的心跳声却彻底乱了平静,心底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绝无可能!
穆兰善良、还有些胆小。
怎会……
肯定是其他人——
穆兰,等兄长来救你!
兄长已经策划好了一切!只要再过三五日,她今后永远不会被当做棋子送给任何一个人!她能过上自由的日子——
只要再等几日……
马车在拥挤的人群之外被迫停下。
入耳的声音如惊雷,冷不防的在忽律穆惜的耳边炸开。
他们说:“刚才跳下来的是圣女!”
“圣女跳城楼自尽——”
“我们没有圣女了……”
忽律穆惜下马车的膝盖狠狠一痛,整个人直接从马车上载了下来!狼狈的跌倒在泥地里!
“少——”
“滚开!”
他抬头,呵斥上前扶着的小厮。
眼底迸裂血丝,双目血红。
强撑着胳膊,从地上爬站起来,双腿步步都像是踩着血刃而行,四周涌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灌入他的耳中。
“圣女怎么跳楼了?”
“她不是嫁去了大夏,嫁给了什么将军吗?这么会又在蓝月?”
“你们不知道啊,圣女早就逃回来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圣女嫁人!”
“真可怜啊……”
“你没听到见吗,圣女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嫁北疆,不会是忽律一族又想把圣女送去北疆?”
“是忽律一族活活把圣女逼死了!”
“估计圣女受不住了,才选择在最后一道城楼自尽……”
每一个字都沾染着鲜血。
当他终于跌跌撞撞的撞开人群,来到城墙之下。
看见他的穆兰。
一袭白纱,被殷红的鲜血染红。
“穆兰…”
“穆兰……”
他嘶哑着嗓音,眼瞳被满地的血刺痛。
一时竟不敢上前。
周遭所有的声音瞬间都归于寂静。
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涌动的血流声。
他一步步上前,走到穆兰身边,双膝跪下,轻触她的面颊:
“穆兰……”
他声嘶力竭的低声呢喃着。
将所有的恨意、不甘压在喉咙口。
“对不起……是兄长……来晚了……”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伸手,颤颤巍巍,却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抱着这具尚还温热的身体,试图站起身,却不妨自己的双腿剧痛,更何况现在手中还抱着一人。
站起半寸后,膝盖再度重重砸落。
而就在此时,从了望台上传来号角声!
刚抵达城楼下的戍边将军听到号角声,脸色骤然混乱,视线中有一身后背着黄旗的士兵疾步冲来,几乎是滑跪在将军面前,声音颤栗着禀道:“急报——了望台观测到五百步外见大夏骑兵袭来!为首旗帜上隐可见——”
“谁的旗?!”
戍边将军的声音几近破音!
“是……是赵字旗帜!”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