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意站在那里，犹如置身幽暗无际的深潭，周遭只剩下侵入骨髓的寒冷。
她的身体，她自己不能做主？这是什么道理。
“我，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生……”她喃喃开口，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生怕自己会因为旁人的威逼利诱而低下头。
“那你在担心什么，你生下来什么也不用管，我们会帮你带，你的公司，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们不会插手啊。”
“奶奶，你干什么？！”周珒川回来了。
“你别听奶奶胡说八道，我凡事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反正还年轻，这个孩子不要就不要了，以后等你身体合适了，咱们再要也不迟。”周珒川握住她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她。
方晚意愣愣听着，这些话语被掰开成一字一句，蜜蜂一样在她耳朵边徘徊，可就是进不到她脑子里去。
同样的，周珒川明明就在眼前，她却觉得他是如此遥远。
是夜，方晚意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周珒川也躺着，可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入睡。
呼吸之间全是他的气息，原本这种气息是让人安心的，舒适的，此时此刻却成了煎熬。
她想远离他，远离这种煎熬。
她翻了个身，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却被一只大手捞了回来。
周珒川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沉闷得说：“对不起晚意，都是因为我的过失，让你这么难过。”
方晚意一愣，鼻尖酸了，眼眶微微发热。
周珒川是爱她的，她对他，也爱。
可这份爱怎么会变成枷锁呢？
“如果我坚持不要这个孩子，你会怎么想？”沉默许久，方晚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珒川似乎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说了实话，“说真的，我会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但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思考，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按照你的意见来。”
第二天早上，方晚意很早就起了床，又自己一个出了门，久不见回来。
她开着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大圈，不成想却来到了梅栀公司楼下。
她将车停在路边，撑着胳膊看着公司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发着呆。
最近几天，据听说绍宁心重新回到了梅栀，梅栀的公关部费了大力气才将绍宁心之前的一些丑闻压下去。
晨起微风徐徐，方晚意在车里待的闷，干脆下了车，沿着他们公司楼外面的步行街走啊走。
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可随着独处的时间越来越久，她的情绪似乎也在慢慢回缓，最起码没有之前那么焦虑难安。
“喂，你疯了！”耳边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方晚意都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拉开。
与此同时，一辆汽车呼啸而过。
方晚意惊魂未定，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走到了路中间，差点被车撞。
而在危急关头救了她的人，竟然是孙丽华。
“你这是怎么了，哭丧着脸，难不成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孙丽华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冷声道。
要是在之前，看到这个人方晚意一定会没什么好脸，可今天，她却想跟这位纠结了半生沧桑了一辈子的老者聊一聊。
两人就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方晚意问：“郝奶奶，你有没有嫁过人？”
孙丽华又白了她一眼，“老婆子一生未嫁，只收养了一个小子，还很不听话，你这问的什么狗屁问题？”
“我意外怀孕了，但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们都劝我留下，我该怎么办？”方晚意看着半空中慢慢升起的那轮红日，心里怅然得很。
孙丽华微微一愣，目光有些复杂。
“你不想生，那就不生。”她飞快地说了一句，像是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过多纠结，完全没必要纠结似的。
方晚意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要是过得不顺心，生再多孩子也没用，也只会成为你的负累，这对孩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别了。”孙丽华站了起来，做势要走。
方晚意问她去哪儿。
“我去前面买红豆饼，那家铺面可火了，特别是红豆饼的，一饼难求。”孙丽华露出期待的笑，那张皱巴巴的脸也似乎变得有生机了些。
方晚意肚子也有点饿，便跟了上去，“你现在倒是想通了，会过日子了。”
孙丽华边走路竟然还在活动自己的胳膊，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晚意的错觉，她竟觉得孙丽华还比之前年轻了些。
毕竟这个老者从前那个样子十分吓人，整个人行将就木的感觉，现在总算活的像个人样了。
“那是自然，现在我每天都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闲下来就到处玩，我还打算考个驾照，到时候就能自己去玩了。”孙丽华笑着开口。
方晚意看着她脸上的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红豆饼是真的好吃，软糯香甜，还夹杂着红豆的原始清香，让人吃一口还想再吃第二口，第三口。
方晚意忽然想起了周珒川。
如果他在就好了。
想到这儿，她忽然一愣。
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他，各种美好事物也情愿与他分享。
她爱他，可就目前来说，她同样热爱自己的自由与事业。
那就做出决定吧。
第二天早上，周珒川亲自带着方晚意去了医院。
交了钱，填了单子，方晚意没等多久就被叫了进去。
手术过程并不长，方晚意像是在手术室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身体只是微微有些不适，并没有其他反应。
为了让她身体养的更好，周珒川强行逼她在医院多待了一周时间，随后又派专人替她保养身子，起码有一个月时间，她才算是彻底恢复。
这期间，周老夫人也来过几次，每每见她，都会露出惋惜不忍的神色。
方晚意知道老人家的思想难以改变，只好对她更加包容些，更好些，一段时间过后，老夫人才渐渐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