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臻便将她那日的所见说了出来,原来,她在太子大婚前夕,因好奇外面的热闹跟着去看,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赵云知。却以一副商贩的装扮,混迹于市井之间,她悄悄跟上去,可赵云知拐过一个胡同就不见了。
之后,赵云臻好不容易逮到回府的赵云知,便质问他,可赵云知一口咬定,赵云臻是看花眼了。
周嘉清当即吩咐暗卫跟着,她和赵云臻也来到赵云知当日消失不见的胡同里,可去了之后,的确只是个死胡同,四周高墙耸立。
赵云臻面露疑色,道:“或许那日长街上人潮汹涌,我真的看错了?”
就在她们二人走出胡同正要放弃,周嘉清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是……
周嘉清怎么也想不到,在大安竟然能瞧见三春楼的人。
送走赵云臻后,周嘉清跟着扶柳往里走去。
原来并不是个死胡同,其中一户人家的门前,悬挂的灯笼上藏有机关,轻轻一触,一侧狭窄的墙壁便悄无声息地滑向一旁。
她这下又开始忐忑起来了,王福安本事这么大的话,为何会对她的提议言听计从,远离大安?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缘由?她自己与三福楼的纽带,不过是借着陈幸的机缘搭起,这份力量看似微薄,却又意外的坚韧,让她不禁暗自揣度。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连扶柳将她带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
直到扶柳提醒她:“王妃,到了。”
周嘉清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与那窄墙一墙之隔的竟是三春楼的后院。
院中,一池碧水,远处,稀疏点缀的灯笼在枝头摇曳,洒下斑驳昏黄的光影,为这夜色下的景致添了几分朦胧。
光影交错间,隐约可见花园深处置有一张石桌,桌旁,两道身影一坐一立,虽隔着夜色与距离的朦胧,但依稀可辨,那应是一男一女,轮廓模糊。
周嘉清下意识地看向扶柳,扶柳道:“主子在前方等候,扶柳先告退了。”
言罢,她行了一礼,身影悄然隐于一旁。
及至近处,只见那名女子背对着她坐着,因此周嘉清第一眼看到的,是站起来的王福安。
直到那女子转身看过来,周嘉清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姐姐!”
竟然是周嘉宁!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嘉清忍不住问。
“清儿来了。”周嘉宁的声音轻柔而散漫,“我不过是在自家的院中,有何不妥吗?”
“自家院中”四个字,差点让周嘉清的脚步不稳,此时,一旁的王福安适时上前,恭敬而又不失温和地唤道:“王妃安好。”
周嘉清的目光,越过王福安,还是落在周嘉宁身上。
她坐在那里,姿态随性,全然摒弃了外界所需的种种束缚与端庄,她所着的衣裙也是朴素极了,只是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可以瞧见衣裙袖口处精细的金线勾勒的细腻图案。
“这是怎么回事?”周嘉清道。
“三春楼吗?”周嘉宁道,“王掌柜的确是深受继母父亲大恩,他来大安创立三春楼,却是我在身后扶持的。”
短短一句话,解释了周嘉清心中的疑问。
也让她心中划过一个诧异的念头:所以,上一世,她以为谢元赋得到了三春楼,其实,这一切都是她姐姐在暗中操纵,三春楼从始至终都没有任谢元赋做主子!
她的姐姐,周嘉宁,的确是当皇后的不二人选。
“那二表哥,也是帮着姐姐干事?”
虽是询问,周嘉清的声音里不带丝毫迟疑。
“是。”周嘉宁轻轻一笑,将手中温热的茶碗向前一推,“我说过,我会解答你所有的疑问,今夜,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周嘉宁和家人素来和睦,可这么多年,那颗心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轻纱,全府上下竟无一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权势、地位、名利、才学,这些世人眼中的珍宝,在她眼中却似浮云掠过,她一直都很淡然,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温情。
此刻,她越是这般坦诚相告,周嘉清心中越是七上八下,甚至有一瞬间,她不想再听这些答案了。
周嘉宁再次开口:“你是不是觉得二表哥有时很奇怪,他有时明明为华儿所做之事感动,有时却冷冰冰的?这不怪他,暂且不说他的心意到底是什么,这都是为了华儿好。二表哥他,深入西云内部,可想而知,西云人会放过他吗?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周嘉清猛然一颤,她道:“二表哥身受秘术所害?”
她道:“是!”
一阵悲伤从周嘉清的心头掠过,不过转瞬便又逼着自己平静下来,道:“太子也是时日不多,那姐姐嫁给太子之前就知道他的病情么,还是嫁给太子之后……”
周嘉清想,若周嘉宁早知太子命悬一线,她是否还会嫁给太子吗?青春年华承受孤灯长夜的寂寥,非是一般女子所能承受之重。可若是嫁进来之后才知道,岂不是被欺骗着过完一生?
“若是你,你怎么选择?”周嘉宁问。
周嘉清沉默了,是呀,太子与姐姐他们之间那份深情,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不管是何时知道的,总归是周嘉宁心甘情愿的。
因为,换作自己,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爱,本就是一场心甘情愿的奔赴。
夜风凉凉,扶柳手中捧着一袭柔软的披风,将它披覆在周嘉清的肩头,又很快退了出去。
两人静静地相对而坐,月光如洗,倾泻而下,将波光粼粼的池面染成了一片银白,每一道波纹都承载着月光的温柔,轻轻摇曳。树影婆娑,也随着夜风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一两声夜鸟的啼鸣划破宁静,清脆而悠长,更添几分幽深与孤寂之感。
周嘉清身形微动,正欲离开,却被周嘉宁意味深长的话语绊住了脚步:“清儿,我本以为,你会问我如何。你却问了太子的事情,你是在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