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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山村夜话

    夜幕如墨汁般缓缓倾倒,将整个山村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凉风穿梭于树林间,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大自然在低声呢喃。这丝丝凉意顺着木屋的缝隙钻进来,让简陋破旧的小木屋愈发显得孤寂荒凉。

    顾程昱和凌语嫣围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小木桌前,犹如两只误入荒野的小鹿,警惕而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小木屋虽然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竟然还有两室一厅的格局,其中一个房间还稍显宽敞。

    客厅里斑驳的木墙上贴满了早已褪色的奖状,就像一位垂暮老人脸上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客厅中央只有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仿佛是从某个废弃的小学教室里搬来的。角落里还停放着一辆布满灰尘的木制小寸自行车,就像一位迟迟等不到主人归来的忠诚仆人。

    木桌上方吊着一只昏黄的灯泡,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给这间阴暗的屋子增添了一丝温暖。

    这时,老阿姨颤颤巍巍地端着两碗米饭和一碟菜走进来,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我这里没有什么吃的,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带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艰辛。

    凌语嫣和顾程昱连忙接过饭菜,连声道谢。当凌语嫣的手指触碰到老阿姨那布满皱纹、粗糙如树皮的手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揪,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拽了一下。

    这样的手,无疑是长年劳作的见证,就像大地上被犁过的沟壑,记录着岁月的艰辛。

    “阿姨,非常感谢您的招待,我们会好好享用的。”凌语嫣温柔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关切,“您吃过了吗?”

    老阿姨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饿,你们吃吧。”凌语嫣还想说些什么,老阿姨却已经转身走出了门外,仿佛是要逃避什么。

    顾程昱和凌语嫣面面相觑,无奈地开始吃饭。这顿饭虽然简单,但在他们心中却像是荒漠中的一滴水,格外珍贵。

    晚饭过后,两人收拾好碗筷,像两只好奇的小猫咪一样溜出门去寻找老阿姨。刚出门,就发现她正坐在门前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望着远方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一片小小的墓地,上面竖着大大小小的十几块墓碑,像是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凌语嫣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轻轻披在了老阿姨的身上,“阿姨,晚上天气凉,您要多注意保暖。”她的声音温柔如水。

    老阿姨摸了摸身上的外套,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眼角的皱纹也随之加深,仿佛是一朵绽放的菊花。

    “谢谢你,姑娘。”老阿姨拍了拍凌语嫣的手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如果我女儿还在,可能也跟你一样大了。”

    凌语嫣心头一震,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她连忙安慰道:“阿姨,我相信您的女儿并没有真正离开,她只是变成了一缕清风,永远陪伴在您身边。她活在您的心里,就像星星永远闪耀在夜空中。”

    凌语嫣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痛彻心扉。

    老阿姨点点头,一滴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流出,滴落到泥土里,仿佛是在为逝去的生命浇灌。

    凌语嫣坐到老阿姨身旁的石头上,轻轻握着她的手,“阿姨,如果您愿意诉说,我可以做您的倾听者。有时候,说出来会让心里舒服一些。”

    老阿姨缓缓抬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仿佛是一面蒙着雾气的镜子。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当年,我女儿在小县城里念初一,每天都要走几公里路往返家和学校,我们家境贫寒,连像样的饭菜都难得一见,更别说什么零食了。”

    “但是我女儿非常勤奋,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她总说,长大后要当个大学老师,让更多的孩子有机会接受教育。”

    凌语嫣想起刚才在木屋里看到的那些褪色的奖状,想必老阿姨的女儿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为这个未能实现梦想的生命感到惋惜。

    老阿姨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哀伤:“那年5月,老天爷仿佛发了疯,连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山上的泥土开始松动,雨水顺着山坡灌入山脚,淹没了许多地方。”

    “其中,你们今天去的那所孤儿院就是重灾区,那里的房子全部都淹了,水深达到2米,所有的孩子都跑到了二楼,等待救援。”

    讲到这里,老阿姨又开始啜泣,话语被哽咽打断。凌语嫣轻轻顺着她的背,企图给予一丝安慰。

    缓了缓,老阿姨继续回忆:“由于山路崎岖难行,又一直下着大雨,抢险队伍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到达这里,被困的孩子们惊恐万分,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女儿当时刚好放学,正在孤儿院里和朋友玩耍,没想到,竟被困在了那里。雨越下越大,水位不断上升,慢慢地,水已经漫到了二楼。”

    “那一天,院长恰巧去了县城采购物资,院内没有大人。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试图用课本、袋子、衣服堵住门口,但那些东西在汹涌的洪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可那水无情,最终还是漫过了二楼,可怜的孩子们没能等来救援,最后都……”老阿姨再也说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些年积压的悲伤全都倾泻而出。

    凌语嫣轻轻抱住老阿姨,就像是拥抱着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她轻声安慰道:“我完全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不管过去多少年,那种伤痛都难以愈合。但是我相信,您女儿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看到您坚强地活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分享自己的经历:“我10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后来我也被赶出家门,只能寄人篱下。我母亲小时候就是在那所孤儿院长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这也是她一生的遗憾。”

    她抬头看了看山顶的小房子,继续说:“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孤儿院的院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我母亲身世的线索。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想试一试。”

    听完凌语嫣分享的故事,老阿姨不由得感叹道:“唉,你妈妈和你也是命运多舛啊。看来我们都是苦命人。”她轻轻抚摸着凌语嫣的头,就像在抚摸自己逝去的女儿。

    老阿姨抬头看了看山顶,叹了口气:“当年,孤儿院的院长得知消息后,自责得几乎崩溃。村里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让她活得生不如死。可后来,她在清理孤儿院时,看到孩子们留下的东西,又不忍心离开。最后,她决定带着这些回忆,搬到山顶上住,为了离孩子们更近一些。”

    老阿姨仰头看着夜空。山里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点点,仿佛是上天撒下的碎钻。

    “你说,人死了之后,是不是就变成了星星?”老阿姨声音颤抖,眼泪又从眼角滑落到下颚,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凌语嫣也抬头仰望着星空,指着最亮的一颗星星,坚定地说:“我相信是的,您看,那颗最亮的星星,一定是我们思念的人在向我们微笑。他们虽然离开了,但永远在天上守护着我们。”

    两人沉默不语,一起坐在石头上仰望星空。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星光的低语。

    顾程昱一直坐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树墩上,默默听着她们的对话。他的表情由凝重变得宽慰,心想:只要找到山顶的院长,就有可能知道伯母的身世了。

    过了许久,凌语嫣才扶着老阿姨回到木屋里。

    老阿姨指了指那间稍大一点的卧室,说道:“这是我女儿生前住的卧室,如果你们不介意,今晚就睡这间吧。”

    凌语嫣跟顾程昱对视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他们睡在这间房子,会不会打扰到那些珍贵的回忆?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犹豫,老阿姨又补充道:“我女儿的东西我已经收起来了,里面只有简单的床铺,你们可以放心睡。”

    听到这话,凌语嫣和顾程昱才松了口气。

    “谢谢阿姨,那我们就打扰您一晚了。”凌语嫣感激地说。

    老阿姨摆摆手,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不打扰,你们来了,我还能有人说说话,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衣柜里还有一床被子,不够的话你们自己拿。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完,她转身回去自己的卧室。

    凌语嫣和顾程昱异口同声地道了声“晚安”,然后走进了那间承载着太多回忆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