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想过,空尊神木,竟是这样的状态,树干粗壮,枝叶稀少,但每一片枝叶又那么宽硕,能感受到叶脉上蓬勃有力的生命。
甚至在上面站上十来个孩童,都应该不成问题,它不仅有宽硕的叶面,还有厚实的叶肉。
“空尊神木,根滋润千万修罗人家,叶可食用,树干津液有疗伤作用,片刻之间可做到起死回生,与青丘的九叶莲并称双世华佗。
九叶莲为绿华佗,空尊神木为木华佗。
子兮,这是我修罗根本,我带你来,你明白这其中含义吗?”
子兮热泪盈眶,她自然是明白的。
白渊,把他所有的一切交给她,整个修罗的命脉都告诉她,那是无价的信任与喜爱。
这个时候的白渊和子兮,谁也没想到,日后修罗和蛮荒会开战,而且一战到底,持续百年。
子兮家破人亡,所有爱之人,爱她之人,皆为护国护家死在白渊手下。
但到她死去的那一刻,都没有想过去破坏空尊神木,毁修罗根本。
子兮正直,正直在明知蛮荒不敌,却还是不屑于做卑鄙宵小之辈。
这就是战神喜欢的女帝,任何人都无法和白渊心中的子兮相比。
所以,白渊才会费尽周折,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不惜神魂献祭,换一丝缥缈的可能。
今天,缥缈的希望终于要实现,却忽然又出现了变故。
子兮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听到玄谣琴的琴音,心中忽然涌现出来当年的酸涩。
三万年过去,白渊筹谋算计一切,等待着她回到神域,可她却连最后这点收尾工作都做不好。
到底是自己沉睡太久,变得无能,还是计划时间过长,变故太多,或者是她与白渊的血脉,都太难驯服了。
正是因为是他们的血脉,才会不一样,才会逆反,才会反抗,才会滋生出自己的想法,才会为了自己的想法,努力对抗改变命运。
血脉已然成为全新的他们,她和白渊都无法自主,难道她再也回不到过去?
难道她和白渊,也再也回不到过去?
是啊,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就算他们都回到了神域,一切又能恢复如初么?
她还能心无芥蒂和白渊长相守么?
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亲人性命,就算再过三万年,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可能当没有发生。
就算白渊耗尽一生复活她,她也只能感念这份恩情,她很清楚不能给白渊更多的东西,才想着助炎墨飞升成神,算是报答。
可就连这唯一能为白渊做的事情,都没能如愿。
全部被她搞砸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炎墨终其一生修炼,不就是为了等待神道开启么?
为何她开启了神道,炎墨却反而不想要飞升了,甚至在她面前自焚?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子兮撑着伞,迷茫的抬头,目光隔着一层水雾,望过去,竟是七拐八绕的城墙筑基的甬道。
上直通云霄,下,入地三尺。
除了数不清的门在城墙上通往不同方向,别的出路竟是一点没有。
晚禾的画地为牢,就是与普通修士用符箓阵法勾勒的不一样。
这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但从每面墙上的门看出来,晚禾还进行了创新。
如果不想始终沿着某条路一直走下去,也可以在半路打开一扇门。
门有的是,就看你能不能找到那扇对的门。
“子兮,在我这里办事,不是没门,是到处都是门。
这不是画地为牢,这是千窗百孔,打开它们,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子兮原本就没想打开任何一扇门,听到晚禾的话,她就更没有打算去打开。
晚禾指间在琴弦上慢慢勾起,放开。
子兮啊,你不打开,也没有别的选择。
琴音速度加快,音符和音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子兮对白渊的思念忽然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晚禾的眼睛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到下颌,汇聚成一滴晶莹,大大的一颗。
“啪嗒”,落向琴弦,瞬间被切成无数瓣。
她的思念,是向谁呢?
这是别离殇曲,晚禾从来没有弹奏过,她也没想过,第一次弹奏,竟是一个人都不在了。
没有人与她附和,也没有人给她指点,更没有人作为听众欣赏。
她希望,永远不会有弹奏这一曲的时候,可偏偏,今日,她就要弹奏起。
一个人,孤零零的落下指间,在细细的琴弦之间,轻拨撩动。
别离殇,殇离别,她不知道为何炎墨要给这个曲子取名殇而不是伤。
现在弹奏起来,她才明白,伤和殇的区别。
伤在心,在神。
殇在肝肠,在肺腑,在四肢百骸。
伤可能疼。
殇肯定痛。
伤不死人,殇,是以沉痛的失去为代价。
这首曲调,原本就是悲情的。
晚禾完全可以选择只做一个弹奏者,惹这世间倾听者肝肠寸断,魂魄游离。
但,她却选择了入局。
与子兮一同入别离殇,才会把子兮完全拉入进去。
因为她知道,她和子兮是一体,她进入,子兮会更加沉浸在里面,这种打法,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她一点都不会犹豫和后悔,这没什么,与师尊选择自燃,师兄师姐们选择自爆,五师兄选择自己剥离情丝,玖夜选择九尾神力耗尽被打回原形相比,她这点真的不算什么。
每个人都在为了一个结果而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是他们不聪明吗?
并不是,因为他们权衡了利弊,在强大对手面前,他们别无选择,也许,这是对于他们而言,已经算最好的选择了。
晚禾的方法自然很多,鬼点子层出不穷,但这是面对的她自己,她深知蛮荒女帝的厉害,也很明白她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的感应。
虽然现在分裂成两个个体,但她若是心中大恸,势必会影响子兮,相反,子兮若是大恸也会影响到她。
所以,她为何不做那个先发制人的一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