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出奇的静。
明明外面有烟花的声音，明明电视机里的声音也不小，明明火炉子里面还有偶尔火星子蹦起的声音。
可是给人的感觉依旧很静，那种让人呼吸困难、窒息的静。
“小……小易，你刚刚说……啥？”周雪芳在这一瞬间的声音竟然沙哑了很多。
“爸妈，我说我喜欢香兰姐，我要娶她做我的媳妇。”江易重复了一遍，语气十分坚定。
江德顺烟锅子里面的旱烟已经熄灭了，他忘记了吸上一口续火。
终于，周雪芳动了，抬起头看向了白香兰，眼神中甚至有了恨意。
“香兰，小易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这话看起来是质问，但是在白香兰听起来，更像是责骂。
心中一阵难过，有眼泪悄悄滑落。
其实这个结果她早就料想到了，这也是她不愿意让江易说出来的原因，只要这话说出来，她怕以后就彻底断了。
她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可是此时此刻，气绝只能无声落泪，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白香兰感觉到江易握了握她的手，可她心里却更难受了。
“唉……”周雪芳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小易，松开手，我和你爸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妈！”江易直视母亲的眼睛，竟然发现母亲竟然也落下了眼泪，他有些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流泪。
但他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给过香兰姐承诺。
江易再次呼出一口气，这才开口：“我不能松手，我喜欢香兰姐，为什么就不能娶她，我们两个在法律上是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的，她没有丈夫，我没有妻子，她是二婚，我也是二婚，我们两个在一起，谁也说不了我们的闲话。”
周雪芳不再理会江易，而是再次看向了白香兰。
她眼睛很红，苍老的脸上还挂着颗大大的泪珠。
“香兰，算是做嫂子的在这里求你了好吗，放过我家小易吧！”
周雪芳的声音中确实带着恳求。
江易有些看不懂自己的母亲，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离开香兰姐的。
“妈，你不要为难香兰姐，是我追着香兰姐不放的，我喜欢香兰姐，我就要娶她。”江易匜有些生气了，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好，你喜欢她，除非我和你爸死了，不然你就休想把她娶进江家的大门，滚，滚出去！”
周雪芳突然崩溃大哭，直接冲进了屋里，发出‘呜呜呜’的哭声来。
江易呆住了，没想到自己母亲会有这么大反应。
可他还是理解不了母亲究竟是为什么。
“唉！”江德顺叹了口气：“虽然我家和香兰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你们要叫她婶子，这件事情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不仅仅会戳我们江家祖宗的脊梁骨，也会让香兰成为不知廉耻的女人。
你们现在还年轻，无法预测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旦传出去，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发生人命，这样的事情，河北村就发生过一次，最后两个人都跳河了。
你们也要知道，你们两个人就算是喜欢对方，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而你们结婚，是三个家庭的事情，甚至让整个向阳村都会背上骂名，以后都甚至会没人愿意把女儿嫁到我们村来。
你们先别急着决定，回去好好想想这里面的事情吧，别到时候真弄得家不像家。”
江德顺说完，站起来磕了磕烟锅子，也走进了屋里。
白香兰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猛地挣脱江易拉着她的手，掩着嘴不让发出哭泣的声音，转身就跑了出去。
“香兰姐！”江易追了出去，江琦也紧随其后。
然而，江易追出去的时候，白香兰家的院门已经反锁上了。
江易敲门，白香兰没有开。
“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翻墙去香兰姐家看看。”江琦拉了拉江易的衣袖，进入院子，顺着梯子就翻了过去。
江易看了自己家院门一眼。
院门口的大红灯笼和春联、门神画，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喜庆，可是他心里却满是苦涩，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他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拒绝，可没想到会这么激烈。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父母都很通情达理的呀，为什么今天就都不支持自己呢？
难道喜欢一个人真的有错吗？
尤其是自己母亲最后的那句话，意思是这件事情就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江易突然烦恼起来，如果父母不妥协，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他想过，如果村里人有说三道四的，他可以用武力解决。
他也想过自己父母会拒绝，但是可以慢慢去让父母接受。
可是父母今天的话中意思，就是这件事情想都别想。
江易没有回家，而是向着村口走去，走到了村口宅子门口，里面传来阵阵欢笑声。
他没有进去，不想让自己现在的状态去影响大家的心情。
他越过了乡道，向着洮水河的方向走去。
除夕夜的没有月，也没有星，远处不时有烟花飞起，‘砰’的一声爆开，照亮四周，转瞬却又冷却，消失在人间。
烟花那么美，为什么会消失的那么快？
隐隐听到了河水哗哗的东流声，却让人心中宁静了一些。
村子里人们热闹的声音早已消失，灯光也越来越远。
上了河坝，现在只有水声了。
虽然夜很黑，但依旧能够看到水的流动。
夜里的河水也是黑的，流向了黑色的远方。
“啊……”
江易对着河水大吼一声，声音伴随着流水和夜风飘散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四周没有人，江易终于发出了轻微的抽泣声。
他想要压制自己想哭的感觉，可是越想压制，那种心痛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谁在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为什么我的泪水就是止不住？
江易很累，他跪倒在了河堤上，如果有神灵，他多么希望神灵能帮帮自己，得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难道在人生的路上，就不能两者兼得，得到一个，就非要失去一个吗？
闹还是是父母和白香兰的身影不断交换，眼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夜空中似乎有了悉悉率率的细碎雪珠子开始斜斜打落下来，风似乎更加寒冷了，冷的他忍不住直打寒颤。
风呼呼的，雪花逐渐密集了起来，在空中白茫茫的一条条往下落，河坝四周已经白了。
落在水中的雪花却都是瞬间融化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