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脚下一空,身体被淳于揪着带到空中,而他却没感受到任何往下坠落的沉重,仿佛被云托起一般。
只一跃,两人就跳上了七楼的窗台,轻盈落地。
刚想吹捧一下大佬的轻功,不料室内忽然刮起一阵强风,那风裹挟着一面洁白的布,正冲宁爻面门袭来。淳于挡在宁爻身前,伸手欲擒,那布却像是幻影一般穿透了他的手掌与身体,将他身后的宁爻裹在布中带出窗口向外坠落。
淳于立即翻身跃过窗台,踩着垂直于地面的墙壁,向下奔跑着追逐那团白布。白布团的坠落并不迅速,甚至可以算得上“飘飘摇摇”。淳于很轻松就能追上,可和刚才一样,淳于根本无法触碰到布的实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包裹着宁爻向地面落去。
“金钟!”淳于追着白布喊道。
那团柔软的白布内,便应声闪过一道金光。
淳于看到金光,心也放下一半,对着自己低念:“千斤坠。”
言毕,奔跑在墙壁上的淳于如同秤砣一般快速直坠到地面,他稳住身形抬头向上望去,静待白布的飘落。
宁爻只感觉被人白布糊脸,随后自己整个人便失去重心,不可抑止地向后仰倒。他记得自己和大佬刚跳上来,身后就是窗台,此刻往后倒肯定会从七楼摔下去。
心里虽明白,可四肢却不听自己的摆弄,整个身体仿佛柔软得没有骨头,就像一片轻柔的布,弯折成风的形状,无法自控地向地面坠落。
他听到好听的琴声,似乎是有人在独奏着一首哀伤的曲。
他听到破空和坠毁,似乎是某种木质的乐器的分崩离析。
他听到万籁俱寂的心跳,和一声焦急的呼唤。
“金钟!”
眉心忽变得滚烫,随即一道金光烧遍全身。
他渐渐能感觉到四肢的力量凝成了实体,自己不再是一团柔软的布。
宁爻用双手费力地将白布从头上抹开,刚获得视野就发现自己离地面只有一层楼了。他还没来得及吓尿,就被白布再次裹紧。
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向下坠落。
白布托着宁爻稳稳地停在了距离地面半人高的位置。
站在一旁手掐着诀,正准备念咒接人的淳于挑高了眉毛,眼底露出一丝好笑,散了诀,将手插回裤兜,慢慢向宁爻走去。
宁爻被裹得跟个大蛆似的在半空中乱扭:“哥救我!哥!”
“嚷嚷啥呢”淳于停在他面前“你这不好好呢么,能嚎能扭的。”
宁爻哭丧着脸:“哪有好好的,我差点摔死了!”
淳于摆摆手:“没事,它没想弄死你,金钟没碎,你猫铃也没响。好了,别故弄玄虚了,有事说事吧。”
话毕,白布渐渐松弛、减淡,慢慢聚焦成一个人形。
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没有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神情温柔恬淡,一点不似凶煞恶鬼。唯有校服裙摆上大片的血污昭示着她死于非命。
“同学抱歉”女生轻声开口“我只是想……求你们帮我个忙。”
宁爻总算落地,慌忙捏了捏自己的腿脚,确保自己的身体的确恢复了原状,才站起身看向女生:“是和我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有关?”
女生点点头:“是的,我的琴不见了。”
淳于冷漠:“搞那么大阵仗就这点事?白天跳楼晚上裹人的。”
女生被淳于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倔强地说:“抱歉,这对我真的很重要!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找,如果你们走了,我不知道还能再遇到谁了。”
淳于:“我们为什么要帮你找?有什么必要,或者有什么好处吗?”
女生沉默了一秒,又坚定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晚上为什么离开宿舍,又为什么来到这里,但只要你们帮我找到琴,从此以后,我可以带你们穿过这校园内的任何一道门。”
淳于:“画大饼谁不会?”
女生见状,将身形散去,化为那面飘在风中的白布,再次轻轻裹上宁爻。不待宁爻的“卧槽”吐出口,就将他轻松带上了二楼,且像方才穿透淳于手掌一样,带着宁爻穿进了二楼门窗都上锁的音乐教室。
宁爻落定,转身打开窗户冲楼下淳于说:“你们协会赶紧签了她!这招太牛了!”
淳于跳上二楼:“确实有点意思,同学,你这单我接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显出身形:“白云悠。”
“多好听的名字,跟校园偶像剧女主似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嗝屁了?”宁爻凑过来。
淳于走向教室正门:“我倒觉得像男主早亡的白月光,这不就死得正是时候。”
白云悠默默跟上他们:“同学,虽然我不看小说,但我感觉你说的……不像好话。”
宁爻在幽暗的走廊里磕磕绊绊:“先不说这个了,给我们说说你的琴,给点信息。”
白云悠声音明显低落下去:“大提琴,很好找的,它是一把白色的大提琴,在我之后,学校的西洋古典乐队再也没有人用白色的琴了。”
淳于无情戳破:“很好找,你自己怎么没找到?”
白云悠:“你一定没对象吧?”
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苟同。
淳于转身踹了宁爻一脚,宁爻大呼冤枉:“踢我干啥?!又不是我说你没对象!”
淳于:“你笑了。”
宁爻:“我没有!”
淳于:“我说你笑了就笑了。”
宁爻抱紧自己的狗头:“好的我笑了。”
淳于捏了捏梆硬的拳头,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在走廊里行进。他将头微微偏侧,问白云悠:“还有更多的线索吗?”
白云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追着我的琴坠楼的。”
宁爻一个脚刹:“哈?也就是说你的琴早八百年就扔出去摔烂了?哦!就是我听到的那个木质乐器碎掉的声音。”
白云悠:“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我和我的琴有共鸣,我能感应到,它没有被彻底销毁或者扔掉。它是被人藏起来了,可我找不到。”
宁爻摩挲着下巴:“共鸣?这说法可太玄了,很难当真啊。”
白云悠:“我都是鬼了,还有什么比我更玄的吗?”
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淳于面无表情地转身:“懒得爬楼梯了,你带我俩先上七楼看看。”
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把跟在身后飘忽的白云悠噎得一愣:“呃好,这位比较凶的同学,请放松一点,不要抵抗。”
轻柔的白布沿着手臂攀援而上,缓缓将两人包裹,随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淳于和宁爻两人在布下的人形逐渐塌陷,最后一齐化为风的形状,穿透二楼走廊的天板,缓缓飘升。
七楼,白布像雾一般散去,淳于和宁爻稳稳站定。
宁爻抓住淳于的手臂一脸兴奋:“怎么样?她这技能是不是很牛?协会考虑开发一下?”
淳于嫌弃地把他扒开:“莫挨老子。”
白云悠渐渐凝实,将他们引到之前进过的那间开窗户的教室。
“这里”白云悠飘近窗台“就是我当初跳下去的地方。”
她说完轻笑一声,转过头:“是不是很傻?只是一把琴,我怎么就跟着跳了呢?”
淳于皱眉眯眼,看见在窗边被照亮的白云悠,身前的学生胸牌格外清晰: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