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眼中非故人
“同一个地方？”
闻言，吞佛童子微微一顿，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剑雪无名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没说什么，继续跟着他们后面。
他身上只发出两种声音，走路的脚步声，以及莲谳偶尔拖在地面上的摩擦声。
“哈，还真没看出来。”
看来自己的记忆，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恢复。
“你是怎么发现的？”
要不是袭灭的，单凭剑雪无名这一身圣气，很难有人会相信他是从前是魔族，甚至于，是和吞佛童子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魔族。
“血。”
“那他这血的用处，的确很大。”
也就是说，若不是剑雪无名当时以伤换剑留下那么多血，找过去的袭灭天来可能都发现不了他身上的秘密，这是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事情，圣尊者不知道？”
剑雪无名如此重要，一步莲华却将人从圣域万圣岩的层层保护中拉出来，让其入局，作为保管杀诫，还知道杀诫真实作用的人，会就这样忽略掉剑雪无名的特殊？
“吾不管他知不知道。”
黑夜之下，暗红色的魔气萦绕袭灭天来自身，他们每走出一段距离，地上就会留下一个用来干扰追踪者的法术，层层叠叠的阵法叠加之下，别说是一步莲华和善法天子，就算是有流寇路过，都有可能遭遇鬼打墙。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希望对方追上来，不惜持续的耗费法力，只为隐匿自身行踪，不暴露行进方向。
“……”
因为距离上的一些限制，前面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剑雪无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这些他也没兴趣，他默默的坠在后面，只求袭灭天来不要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剑尖在地上摩擦的声音难听吗？这是当然了，他们行走在两国交界处，而且是在剑雪无名之前去天山那条路为基础换的方向，与西域地区也比较接近，树林稀少，地上多是碎石沙尘，哪怕只是剑鞘在地上摩擦几下，那声音也是非常刺耳的。
但剑雪无名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宣泄被挟持的不满，莲谳是正统的佛门圣器，跟佛力一直在流失的杀诫不同，凡此剑所过之处，剑招留下的痕迹都会预感佛气残留。
除去佛力深厚，莲谳的剑身宽厚奇特，所留剑痕也就跟其他的武器不怎么一样，他路过留在石头上的划痕，相当于他现在的身份标识，以善法天子和一步莲华的能力，是肯定能注意到的。
袭灭天来和吞佛童子一直走在前面，这样轻轻划过的剑痕非常隐秘，只要前面的两人不回头检查他们走过的路，就很难发现他不是在表达不满，而是在跟别人留记号。
敌人要对自己做什么，剑雪无名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在意的只有两件事：其一，一步莲华他们能不能追上自己这一行；其二，一剑封禅他……是否还有苏醒的可能。
剑雪无名就一直这样沉默的跟在后面，左右他也不能逃，会连累到无辜的人，只能这样拿剑划着若隐若现的剑痕，估算后面的人何时能追赶上。
袭灭天来避开了驻扎在边境上的士兵，他们这一行各有各的特别，他不希望因为突然的骚动而影响行程，几人眼前的绿意越来越多，想是已经入境。
最后，他们停在一处茂密森林中。
“既然让你们离开，善法天子肯定安排了接应者，是谁？”
“不知。”
“不知？”
剑雪无名脸上的表情很少，袭灭天来看不出他有没有说谎，但他在拦截时，也能看出剑雪无名和一剑封禅当时离开的方向，是天山山脉附近。
善法天子能那么放心的让人走，绝对是安排好了接应者，并且十有八九是可以直接将他们带回圣域万圣岩的人。
“吾也不记得。”
见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吞佛童子也表示不知，虽然他记忆有所恢复，还继承了一剑封禅这一段时间的记忆，但关于接应者一事，他也不知其中细节。
“天山，灵鹫宫，中原来者，仅此而已。”
这些，就是吞佛童子所知的全部。
“对于能用作通道之处，吾已有几处猜测，需要去探查几分，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好这位小朋友。”
“自然。”
袭灭天来再次消失，不过比起之前的荒无人烟，他们新落脚的地方更加有生机，除去繁茂树林，远方还有鸟雀啼鸣。
非常好的一处风景，也很适合踏青，如果现在他的身边，不是吞佛童子，自己也不是以被俘身份的话，剑雪无名心中如此想。
反正也不想跟吞佛童子有所交谈，剑雪无名看着身边的树叶，出于某种心情，他选了一片折下来，放在嘴边。
“嗯？”
本只是巡视周围的吞佛童子回头，他听到身后响起悠扬曲调，很熟悉，但他很确定自己没怎么听过这个风格的音乐。
回头看去，发现这音乐是剑雪无名以叶片为乐器吹奏出来的，有那么一瞬，吞佛童子感觉自己的意识出现了恍惚，好像是体内另一个人格的反抗。
但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耳边只剩下剑雪无名的吹奏，再无其他异常。
吞佛童子之所以将杀诫丢掉，就是不想给一剑封禅反扑的机会，能干扰他的东西有两样，一个剑鞘，一柄杀诫，如今二者皆不在此，另一人格应该没有反扑的可能。
他没有打扰剑雪无名吹奏，而是找了地方，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思考自己体内这个被一莲托生动手脚诞生的人格该怎么处理。
别人说一剑封禅是他心中的善，吞佛童子对此不怎么相信，如果本质相同，他们又为何会显化成不同的两个形象？
若以这个逻辑，袭灭天来便是一步莲华心中的恶意所化，看看袭灭天来对佛反叛的言论，如果这些真正的根源是一步莲华的内心恶念，那这位圣尊者怕是……
“曲子不错，叫什么？”
“……鹊桥仙。”
吹奏结束后，吞佛童子问起曲名，剑雪无名也如实回答，这曲子本不该只有他来奏，以往他用树叶也只是与人合奏，现在，谱曲的人不在这里，只剩他在这里。
“你在看谁？”
“一剑封禅。”
“哈，倒是直言不讳。”
他们这一路都是走走停停，因为袭灭天来和吞佛童子要做的事类似解封，但牵扯更大，真实的目的地也更加的远，所以需要一边走一边找合适的地方，甚至因为灵脉汇聚的地方比较固定，最后跟正道撞上也有可能。
这一路上，他与剑雪无名为数不多的对视里，吞佛童子都能感觉出对方看的不是自己，只是借由自己和朱厌去想另一个人。
吞佛童子有些理解，袭灭天来在面对善法天子时，因为对方将自己看做一步莲华副生品的那种火大了。
“等到达目的地，你就会死。”
袭灭剑雪无名的血有用处，却没说需要多少血，一滴血是用，全身鲜血流干同样也是用，听袭灭天来的意思，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不怕吗？”
“吾为什么要怕？”
“生老病死，后三者，乃人之常惧。”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为何要惧？”
“目明通达者，世间少有罢了。”
袭灭天来独自一人向前，因为他想要开启的封印背后连通的东西体量极大，在这片地区是无法真正解开的，他不但要一遍遍寻找合适的灵脉地脉，还得想办法钻正道的漏洞。
“啧，果然撞了。”
检查的结果不出所料，灵脉连通，他要找的地方还是跟正道自立的天地撞在一起，就算他能悄无声息的解开封印，开启后，佛门、乃至三教都会有所察觉，其产生的动荡不会比波旬震动星河的动静小多少，甚至会更大。
等门一开，他与吞佛童子就必须立刻进去，不然后追上的人会竭尽所能的封门，如果不及时与对面汇合，他们首战很有可能吃亏。
“可惜魔佛不争气，只耗死了一个玉菩提。”
天佛原乡与圣域万圣岩都是传承已久的佛门圣地，圣域万圣岩有圣尊者为精神领袖，天佛原乡有最高指导天之佛，都是难对付的角色。
他与欲界合作，本是盼着欲界能把天地双佛耗死，佛业双身再逼死佛皇，佛门主力便能削弱不少，没想到都不争气，到头来佛皇只是暂时隐修，天佛原乡只没了一个光尊。
这些的形势，就算解开封印也不适合袭灭天来打头阵，而且他本来就不是打头阵的人选，一切都只是合作，也止步于合作。
“需要避开的家伙……还挺多。”
善法天子和一步莲华一直追在后面，等找到合适的地方，他就算战速就，不跟敌人耗费时间。
反正等他去了另一边，一步莲华也奈何不了自己，到了那时，正道也有需要重点对付的目标。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圣尊者。”
……
“这里也有相似的剑痕。”
袭灭天来着急往前走，每一次停留都是在往前探查方向，剑雪无名的小心思没有被发现，留下的记号一路延伸，成了后面人追踪的便利。
其实这也是大部分巧合撞在一起的结果，吞佛童子直接将杀诫丢掉，袭灭天来那一行里只有剑雪无名的莲谳是佛门兵器，他本人又是一身圣气，拿着剑看不出什么来。
走时前方两人不会注意，因为剑雪无名身上的圣气已经掩盖了他的剑痕，等离开一段时间后，圣气消散，剑痕上的残留也会明显起来，跟在后面的又恰好是两名高修为的佛者，正好能察觉到地上残留的一丝佛力。
可以说，但凡剑雪无名没有这样的体质，亦或者敌人没有给剑雪无名留下莲谳，这个方法都实施不起来。
“如此看来，剑雪的情况还算安全。”
能用剑留下记号，表示武器一直在他手里，行动受限也比较小。虽不知敌人对人质如此宽容的用意，但起码人是安全的。
“圣尊者，你之前的话可能确定？”
如果真的像一步莲华所说，吞佛童子来自那个地方，那接下来的一切，就不是只一个圣域万圣岩能解决的了。
还有袭灭天来，对方到底做上什么，竟能将那里的魔族收为弟子，看他的行为，可能还有更深的合作。
“十有八九。”
“得将在天山接应的人叫回来，还有天佛原乡，如今与此方地界的连接点是佛乡在负责，一旦开启，不管是哪一种连接点都会受到动荡。”
真到了那时候，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三教中的人也基本能感受到异常。
“看记号方向，袭灭天来有往中原行进的趋势，开启封印需要大量灵气，他要寻找的地方，恐怕会和佛乡的撞在一起。”
这一下要是真撞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他们不但要将在天山接应的人叫回来，还必须加快速度，敌人明显是急于解开封印，他们同样不能落后。
人是善法天子带出来的，不管剑雪无名是否属于圣域万圣岩，不管他从前是人还是魔，他都必须将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他到底要带剑雪无名去做什么？”
即便将这些事情混杂在一起，他还是想不明白敌人带走剑雪无名的目的，既没有作为人质威胁，也没有杀之以绝后患，反而带着人一同行进，前往更可怕的深渊。
袭灭天来从不做无用功，哪怕他人走了，辽国还是因为他的反佛言论混乱着，剑雪无名在他的眼中，到底被赋予了何种定位？
“只是等我们回去，一页书恐怕已经走了，佛门中已经有不少组织同时出现了敌人，三教分立三界，恐怕很难聚集起来。”
“看来，需要去问一回如月影。”
如月影与袭灭天来要开的封印牵扯很大，当年对方带着天草二十六进入佛界，规避的其实就是这一轮天命。
找到剑雪无名，尽可能的阻止袭灭天来的行动，这是他们两人的首要目标，如果封印开启不可逆，他们也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
存在于封印之后的东西，没有谁可以单打独斗的解决，甚至最严重的情况，是他们谁都无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