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
今日一早,林从淮就去了一趟王行知府上,送了两篇自己作的诗词给师座。
正巧,碰上了叶知闲。
叶知闲也拿了两篇自己作的诗词请教王行知。
二人同为王行知的门生,已经打了两次照面了。
王行知没有当面点评二人的诗词,只说了稍后再看,再留二人吃了早饭,又说了会话,才让他们回去。
出了王府,叶知闲叫住了林从淮:“林兄。”
林从淮顿步,回身朝叶知闲拱手:“叶公子。”
叶知闲生得风度翩翩,笑时,叫人觉得亲切,他说:“林兄客气,若不嫌弃,叫我叶兄就行,你我同为王大人的门生……他日若有缘,说不定还是同僚,公子长公子短,显得见外了。”
“叶兄才识渊博,他日榜上有名,岂是从淮能企及的。”
“这话说的,旁人听了,只道林兄谦虚低调,可我听了,竟觉有些讽刺。”
“叶兄,我……”并非此意。
话未说完,叶知闲笑着打断道:“我开开玩笑,林兄不必紧张……连师座都夸赞你的文笔才学,他日我若能榜上有名,你就更不用说了。”
“那是师座高赞,我自认笔杆子弱,不过是讨师座几分鼓励的话罢了。”林从淮并非谦虚,说得诚诚恳恳。
叶知闲笑意收住,也懒得互捧了,他看了眼自己停在外头的马车,再看向林从淮道:“林兄怎么回?”
林从淮说:“我走路回去。”
“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不劳烦叶兄,我走走就好。”林从淮往后退了一步。
“一会太阳出来,天就热了,这种天气最容易中暑,林兄就不要跟我见外了,反正也是顺道的事。”
林从淮生性被动,最终还是被叶知闲邀请上了马车。
他局促的坐在马车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面那块飘动的布帘子,不好意思到处乱看。
车厢里,两人都没说话。
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和外头街道上热闹的喧哗声。
直到叶知闲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突然说:“停。”
马车停了下来。
林从淮好奇的看向叶知闲。
叶知闲说:“想必林兄刚才在师座府上也没吃饱吧?”
林从淮的肚子正好响了。
叶知闲笑说:“不妨一起下车吃碗面再回去。”
就这样,林从淮跟着叶知闲下了马车,到了路边的一家面摊坐下,点了两碗羊肉面,还加了鸡蛋。
趁着面还没上来,叶知闲提起了诗会的事:“我没想到林兄会答应来参加诗会。”
林从淮说:“能有幸参加京里的诗会,也当开开眼见。”
“我本该亲自邀请你,只是上次碰到府上的林老夫人,就顺道跟她说了这个事。”说完,叶知闲又特意强调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想着若我去请你,你未必会答应来,可有林老夫人开口,你或许能应下,想来,我也是对了。”
是啊!
要不是玉君开口,林从淮根本不会参加诗会。
林从淮问他:“那天,会有很多人吗?”
“嗯,这次的诗会由晋王殿下负责,京里很多文人学士都会参加,今年科考的仕子也有很多会来,到时,我替林兄引荐。”
“那就多谢叶兄了。”
“应该的……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林兄你。”
“额?”
“京里的人都知道,师座轻易不收门生,何况,你还是从朗州来的,加上师座对你赞不绝口,所以大家很好奇,都想见一见你。”
“我……我有什么好见的。”
“京里来了这么一位大才子,谁不好奇?别说他们了,就连我……对林兄你也很好奇啊。”叶知闲的语气里,带着试探。
林从淮虽然单纯,但心里清明。
他听得出叶知闲的意思。
他道:“天下才子数多,我也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写写文章我或许在行,可为人处世,怕是要吃亏的……这点,我比不上叶兄你,叶兄不光学问高,待人处事,更有胜人之处,我实在比不得……所以今后,还要请叶兄多多指教,我也好跟着你学习学习。”
知世故而不世故。
六面玲珑两面刺!
他还记得玉君那天跟他说的话……
玉君说:“你虽没有叶知闲那般知世故,可他为人善妒,表里不一,还虚伪自负……将来他入了官场,为了仕途,恐怕阴谋算计一样不落……这样的人,知世故知得太清楚明白,也圆滑过了头,而人一旦迷失在自己的得意里,就会忘了本心,到最后只会自己绊了自己,摔得头破血流。”
“从淮,你要知道,官场上的黑白是道不清楚的,即便再聪明的人,也有走错路的时候……这知世故,而不世故,六面玲珑又要两面带刺,是要你记着,凡事迎利而上没有错,但绝不可忘了本心……你要做你自己!”
他当时说,他自当圆滑应付,不必融入。
所以方才这番话,他特意捧高了叶知闲,语气真诚,叫人不觉得虚伪。
叶知闲愣了……
前两次相处,他以为林从淮就是个说话笨,行事笨的书呆子,甚至在师座面前,也极少开口,是个谨慎胆小、没有主见的人。
所以林从淮能说出这番好听又讨人的话来,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这好像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林从淮!
叶知闲嘴角抽动的扬了扬,最后只道出一句:“林兄谦虚了。”
上了面,两人默不作声的吃着。
完了是林从淮付的钱。
叶知闲也没跟他抢。
到了桦枫居。
林从淮下马车道谢:“谢叶兄送我回来。”
叶知闲坐在马车里,撩着车帘和他说:“林兄,诗会那天,我来接你,你我一道去。”
林从淮也不拒绝:“有叶兄作伴,正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叶兄慢走。”
林从淮目送叶知闲离开。
马车走远后,坐在马车里的叶知闲,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他心想:今天的林从淮好像变了一个人,仿佛得了高人指点!说话办事都升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