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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祈年没直接问他藏起来的是什么,只笑着指指他另一只袖口。

    “今天是剑术课对不对?这里,沾到墨汁了。”

    霍漾更加心虚,捂住墨汁,还好是最好的予岁哥发现的,他声音飘飘忽忽,软了下来:“我抽空去画的。”

    “真勤奋,还有之前,谢谢你替我参加凌家年会,在宴会上一定很努力了吧,真了不起。”

    当时他昏迷不醒,文化展后续还有配合调查,清点各项展品,联系主人,登门致歉,商量赔偿事宜……一桩桩一件件,每个霍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凌家的年会不能不出席,更不能派个旁支去敷衍了事。

    不能被大人完美处理的压力,是八岁的霍漾承担起来。

    听见霍祈年的感谢,霍漾有点不好意思,咬咬嘴唇,唇色更加红艳了:“我没有做坏事,但是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予岁哥能帮我保密吗?”

    霍祈年想了想:“危险吗?”

    “不危险,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保证会告诉予岁哥。”霍漾感觉有得聊,一下笑起来,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确实不危险,他只是不知不觉间,在年会那晚把自己卖给凌疏韵,还浑然不察而已,一点都不危险。

    哎,要不怎么说,霍家人防凌家人跟防贼似的,一个比一个会挑好苗子拐骗。

    “那个‘别人’,是你交到的新朋友吗?”

    见他点头,说是凌家的人,霍祈年便不再追问,他一向不信那些妖魔化凌家的言论,只真心为霍漾交到新朋友高兴。

    他自己从小为了治病,远离鸣金各圈子,回来后为了赶进度,也没有去学校上学,全是名师私教,等长大后,和他年龄相仿的鸣金圈子已经固定,很难融入进去,所以他在鸣金,几乎没有能称为朋友的同龄人,忘年交倒是有好几个。

    “是吗?希望有天,你能早点和我们介绍她。”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暴露出去的凌疏韵,强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悄悄观察薛绵后续举动。

    她正在回房的路上,再准确一点,她在回房的路上,停在凌逸尘房门口。

    凌疏韵的记录本上,已经写好,进与不进两个选项,就等着薛绵的选择。

    而薛绵此时则在脑海里回忆凌疏韵说的要点,她真的要因为她说的话进去吗?

    尽管犹豫,尽管怀疑,薛绵却清楚一点,世界不会因为她的迷茫,就停止转动,秦之柔打脸进度的增加,就很好地印证了这点。

    或许不止秦之柔,还有花家、凌家、霍家,各位男主的步伐,都从未停止,现实的变化日新月异,而她要为一个已经过去的事项磨磨蹭蹭?反反复复?那只会被他们越甩越远,然后被他们领衔的风向裹挟,被动进入系统安排的命运。

    仅仅三分钟,凌疏韵就在记录本上的“不进”打上勾。

    不是每个人,在举棋不定或是有所顾虑时,都有像秦之柔的外婆能明确提供合理建议的人,或是像霍祈年有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可以互帮互助。

    薛绵的人生没有谁来提供参考答案,孤身奋斗的单机模式往往与常胜将军的身份无缘,未来的她会后悔吗?很抱歉,她不是预知的神。

    但她知道,此刻的她,做出的决定,是朝着未来不后悔的方向去的。

    而她说到做到,直到自己拖着行李箱即将登机回临南,她也没有主动敲响凌逸尘的房门一次。

    金小姐也拖着行李箱送她,她的度假航班比薛绵晚一个小时。

    “脚踝是好了,但也不要无所顾忌,比如泡什么冷水脚,听见了吗?”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没有人十全十美,所以你也不必苛责自己,必须事事无错。”

    “大脑还有很多医学未解之谜,原因不明的头痛自然也是一种,但多调节自己心态,不要压力过大,好好休息总是没错的。”

    金小姐还是喜欢冷着一张脸,絮絮叨叨很多的注意事项。

    而富叔这次真的江郎才尽,两个人都半点不松口,他除了扼腕叹息还能做什么?

    无数草稿腹死胎中,能说出来的也就剩这几句:“落地发个消息,回到宿舍了再发个消息,报个平安。”

    薛绵一一应下,装作看不见富叔频频向外面望的眼神,那种如偶像剧里男主突然在机场的戏码,并不会上演,因为她又不是女主。

    “金小姐,再见,富叔,再见。”

    等看不见人影了,金小姐才收回目光,手机却响起。

    她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凌逸风大出血?……他自己拿刀捅进心脏?小刀?他哪里获得的小刀?”金小姐不解,明明前期一切检查,数值正常啊,但她也顾不得疑团和度假,提着行李和富叔急匆匆往凌家赶。

    就在大家为凌逸风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时候,没有谁注意到另一个人,情况同样糟糕。

    和凌疏韵预测的一致,他的玻璃瓶身已经承受不了压力,开始解构变得支离破碎,如瓷娃娃般精致的人侧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面庞上全是细密的薄汗,可能会认为他根本不存在生命体征。

    可一旦进行体温测量,就会知道凌逸尘正在发高烧,但他整个人仍像是淡得透明般,不仅没有脸色烫得发红,肌肤依然白得毫无血色。

    即便烧得意识昏沉,凌疏墨藏在被子下如冷玉般泛白的手指,还死死捏着那朵红宝石雕刻的山茶花,似要烙进骨血。

    薛绵离开时,霍祈年的贺年卡,凌疏墨的小熊,都带走了,唯有能让她想起凌逸尘的东西,全部留下。

    房门外的脚步熙熙攘攘,没有一个人为他驻足。

    但他也不需要了,凌逸尘的意识深深地困在一场没有出口的梦魇,但这也没有关系,这里有她就够了。

    视野渐渐不复清明,周遭瓦解模糊,凌逸尘最后的感官,是他的嗅觉,他好像闻见,似有若无的枯枝死亡的味道,而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或许有人能够发现,或许有人发现但迟了。

    总之,鸣金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已经和薛绵无关,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一条不会和任何名字捆绑的路。